第8章 村塾

夜色如墨，繁星渐次在天幕中亮起，仿若细碎的银钻随意撒落。

林文竹与张铁的身影在夜色里显得有些朦胧，远远地瞧见那一处独独亮起的昏黄灯光，恰似暗夜中温柔的眼眸。

罗氏平日里连一星烛火都极为吝惜，今日却破例燃了一盏油灯，就那般眼巴巴地立在门口，翘首以盼两人归来。

见此情景，林文竹心底倏地泛起一阵温热的涟漪。

待进了屋，罗氏听闻林文竹竟当上了张家庄的启蒙先生，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稳稳落了地，脸上瞬间绽出灿烂笑意，手脚麻利地为二人张罗饭菜，忙得不亦乐乎。

饭后，罗氏又凑近那盏如豆的煤油灯，执意要给林文竹赶制一套新衣。

昏黄光影摇曳，映照着罗氏温柔的面庞，恰似一位牵挂游子的母亲，手中针线穿梭，细细密密地缝进无限关怀。

林文竹静静凝视，眼眶不禁微微湿润，往昔在蓝星的记忆潮水般涌来，自幼父母离婚，亲生父母对他向来淡漠疏离，这般饱含温情的画面，他从未有幸得见。

不想穿越至此，竟能在毫无血缘关联之人身上，寻得这般暖心的牵挂。

林文竹默默盘坐在床边，如同往常一般，沉入每日的修行之中，如今法力渐进，体内灵力似潺潺溪流，比往昔丰沛不少。

耳畔，罗氏的轻声唠叨似有若无，皆是对他衣食住行的琐碎叮嘱，念叨着定要将原身那件破旧衣衫细细缝补，好让他在张家庄有衣可换。

一夜转瞬即逝，天边旭日初升，金芒洒落。

林文竹昨夜搬运气血、炼精化气，直至略有脱力才停歇，继而凝心入定，潜心钻研几门法术。

这般一夜过去，非但毫无倦意，反倒神清气爽，仿若被灵泉润泽过一般，这奇妙状态正是修行之功，似睡非睡间，心神似遨游太虚，妙不可言。

罗氏一大早便将新衣叠得整整齐齐，裹在一块素净灰布里，仔细打成包袱，轻轻搭在林文竹肩头。

张铁本欲亲自护送一程，却被林文竹婉言谢绝，山路崎岖难行，他不忍见张铁奔波劳累。

临行之际，林文竹悄然塞给罗氏两颗金豆，张铁满脸涨得通红，执意推拒，在林文竹再三坚持下，才勉强收下。

罗氏眼眶泛红，连声道要为他好生存着，留待日后娶亲成家再取用。

起初，罗氏或曾觊觎林文竹身上华服，可时日一长，情谊暗生，不知不觉已将他视作亲人。

林文竹生得眉清目秀，为人勤勉又礼数周全，任谁瞧了，都忍不住心生欢喜。

作别二人，林文竹微微收紧包袱，迎着朝阳大步迈出院门，渐行渐远。

行至半途，他终是忍不住回首，罗氏依旧痴痴守望在门前，身影在日光下仿若镀了一层金边。

林文竹用力摆摆手，高声呼喊：“回去吧，您二位保重！”待身影彻底隐没在转角。

林文竹默念法诀，刹那间，足底暖流涌动，脚尖轻点，整个人仿若离弦之箭，轻盈跃出一丈开外，法力消耗竟微乎其微，看来这神行术用于赶路当真妙极。

初时，林文竹尚有些生疏，身形趔趄，险些栽倒，所幸几番尝试后，愈发得心应手，身形如鬼魅穿梭于山林小径。

他心底暗自思量，这般神行术，相较武林高手的绝世轻功，想来也不遑多让吧。

林文竹忆起《九天玄阴秘箓》中所载的“小诸天云禁秘箓”，那可是能腾云驾雾的奇妙飞行法术。

只可惜当下尚未参悟透彻，无缘施展，不知真有一日翱翔九霄、御风而行时，该是何等快意逍遥。

有神行术助力，张家庄的轮廓很快便遥遥在望。

林文竹即刻散去法术，悠然踱步走向村口，他可不愿旁人窥破自己身负法术的隐秘，毕竟对这方世界的底细尚一知半解。

贸然暴露修行者身份，天晓得会招惹何种祸端，谨慎行事总归无错，他可不愿稀里糊涂丢了这重活一世的机缘。

待步入张家庄，村口竟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诸多村民齐聚于此，竟是专为迎接他而来，林文竹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这便是新来的先生呐！”

“瞧着这般年轻！”

“模样生得可真俊！”

“也不知婚娶与否……”

听着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林文竹略感窘迫，目光匆匆投向祠堂那位老者，疾步上前，拱手长揖：“诸位有礼，小生林文竹，承蒙错爱，新任张家庄启蒙先生一职，往后还望各位多多提点照拂。”

众人纷纷还礼，张铁的七堂叔瞧出林文竹的不自在，怕众人把这眼前的少年郎吓到了，赶忙上前驱散人群，引着林文竹往村塾而去，独留身后一群兀自议论不休的乡亲。

老人笑容和煦，亲切说道：“既来了咱张家庄任教，往后便是自家人，唤我一声七叔公便好。”言罢，细细为林文竹介绍起张家庄概况。

此地规模适中，百余户人家，数百村民大多姓张，血脉相连，同宗同源。

村塾现有三十来个孩童求学，除本村孩子，尚有周边零散几个村庄的稚童在此启蒙。

教学条件有限，多数孩童不过学上两三年，略识文字，不致成文盲罢了。

若有心深造，便需前往县城书院，只因村上、镇上学堂多是私塾，师资匮乏，能给予的酬劳微薄，稍有本事的先生都不愿屈就。

林文竹闻言，心中豁然明朗。

七叔公告知他，今日首日到任，无需即刻授课，可先整顿安顿，明日再正式开讲，工钱自今日起算，下月此时准时发放，无需担忧。

村塾内原有两间教室，因生源稀少，向来仅一位先生授课，便有一间用作杂物房，堆满旧物书卷。

其余几间，一间为先生寝室，一间是厨房，另有一间茅房。

授课安排倒也宽松，每日仅上半天课，上午讲学，下午练字一个时辰即可，具体细则皆可由林文竹自主定夺。

给林文竹大概介绍一番后，七叔公便自行离去了，看他去向，好像是村中的祠堂。

林文竹轻推开寝室门，入目唯有一床、一桌、一椅，简陋至极。

步入厨房，只见灰尘厚积，想来前任先生张清文极少生火做饭，那往昔他究竟以何为食？林文竹暗自纳罕，莫不成村中还有人给他送饭不成？

好在炊具一应俱全，灶台完好无损，尚可生火，再探米缸，里头空空如也，干净得怕是连老鼠都望而却步。

不多时，林文竹将村塾里里外外勘察完毕，教室桌椅虽多有缝补痕迹，却也坚实可用。

惊喜的是，村塾后方竟有一眼水井，旁侧还有小块空地，日后挑水种菜，自给自足，倒能省却不少琐事。

林文竹安置好包袱，自杂物间寻出扫把，将村塾细细清扫一遍，直扫得干干净净。

抬眸望了望天色，尚早，他便打算去往来福镇购置些日用品，好生布置一番，往后日子长着呢，虽说屋子是村子的，可生活终究是自己的。

拍了拍手上尘土，林文竹不紧不慢朝村口走去，门也未锁，自在随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