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朱由校的解释，万历当即醍醐灌顶。
那些人不是铁了心力保刘光复吗？
那他就让他们看看，他们保了个什么人。
万历微微一笑，笑容中竟多了些慈爱。
“那些文官唯一没说错就是，吾真乃朕之好圣孙啊。”
“当年宣宗皇帝随成祖远征漠北，朕的好圣孙也能为朕排忧解难了。”
万历最疼爱福王朱常洵，所有的父爱也都给了他。
朱常洛长这么大，可都没被万历夸奖过。
瞧着自己儿子能得万历这么高的褒奖，他竟然还有些吃自己儿子的醋了。
正当朱常洛暗自伤神之际，朱由校一把把朱常洛拉了过来。
“孙儿哪比得过宣宗皇帝。”
“这其实都是父亲的主意。”
不管怎么说，他都得从朱常洛这儿即位。
朱常洛太子之位稳当，他才没有后顾之忧。
“你爹...”
万历瞥了眼朱常洛，最终倒也只是道：“朕还不了解他。”
“你爹他就是个老实人，这哪是他能想出来的。”
不得不说，万历看人还挺准。
朱常洛在那种常年被他嫌弃的环境中长大，谨小慎微尚且都不受待见，又岂敢不夹着尾巴做人。
这样的人，处事往往都特别中规中矩。
对这，朱由校也没辩驳。
他要的只是，万历眼里有朱常洛而已。
没必要非就既定事实，和万历争论朱常洛是个什么样的人。
万历好像看出了朱由校心思似的，沉思片刻后又补充道：“你爹...也挺不错...”
轻飘飘的一句话，与朱由校的好圣孙相距十万八千里。
但这也是朱常洛长这么大，所听到的来自万历的唯一一句认可。
“儿臣差的还很多。”
到了这，朱由校也不再多说。
随之，自告奋勇道：“孙儿愿代皇爷爷调查刘光复。”
给万历出谋划策，只是和他站在了同一阵营。
只有出面调查刘光复，才能培养自己的人手。
朱常洛身边是有些趁手人选，但却不是他培养了这些人。
而是因他太子身份，这些人培养了他。
就比如王安。
当初，王安是被陈矩举荐当朱常洛伴读的。
而陈矩之所以支持朱常洛，就是因为他长子的身份。
现今的王安，私下又和东林党私交不错。
而东林党支持朱常洛，同样是因他的身份。
因而，王安纵使再是贤宦，也都不可与他自曝底牌。
对朱由校去办，万历显然有些不放心，问道：“你能行吗？”
毕竟当初万历就朱由校这年纪，还是个惧怕张先生斥责，时不时被李太后罚跪的孩子。
“没问题。”
“这不还有父亲吗？”
朱由校一拍胸脯，信誓旦旦的应了下来。
“是。”
“儿臣也会帮着由校的。”
经过几个回合的磨合之后，朱常洛终于跟上了朱由校的节奏。
朱由校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了万历的信任，若把此事交于别人去办，那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吗？
而且通过此事，也算是对朝堂的一个触碰。
朱常洛当了这么多年太子，他还没真正接触过朝廷的事情呢。
“那好！”
“那就你父子二人去办吧。”
万历应允后便要起身，朱由校赶紧上前搀扶。
“皇爷爷，慢着些。”
万历早年骑马摔坏了腿，加之常年纵情声色掏空了身体。
另外，还有吸大*烟的毛病。
再加上，现在年纪也大了，自然也就更加不利索了。
朱由校心智成熟，但身体还是孩子的。
只凭他一人去扶万历是有些费劲，而且也需要给朱常洛创造表现的机会。
在自己扶上万历后，还不忘招呼了朱常洛。
“父亲，快来！”
朱常洛不是不知道要去搀扶，他只是怕被万历厌恶而已。
最后见万历对朱由校的招呼不置可否，这才跑过去搀在了万历胳膊上。
没想到，他生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他亲爹，还是得益于他儿子创造的机会。
“皇爷...”
出了门，祁生海正要接手。
万历却摆手，道：“走走吧。”
在朱由校父子的搀扶下，万历步行往乾清宫而去。
住了四十年的地方，短短没几步的路，万历都不知多少年没自己走过了。
以前出行靠坐銮驾，后来干脆不出来了。
一路上，朱由校叽叽喳喳的说这说那的，让本不甚亲密的祖孙三人的氛围不至于那么尴尬。
还没到乾清宫，万历便停了下来。
“由校是个好孩子，记得当个好父亲。”
朱常洛不待见朱由校，万历估计也知道些。
“朕乏了。”
“你们父子去忙吧。”
就万历那状态能走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
朱由校招来了身后跟着的銮驾，和朱常洛两人把万历扶了上去。
退后一步，拱手道：“皇爷爷好好休息，孙儿告退了。”
“要有什么需要孙儿的，皇爷爷记得吩咐孙儿。”
拜别万历，在回去的路上。
朱常洛便道：“刘光复的事情，孤让王大伴去查吧。”
就知道，他这爹离不开王安。
朱由校问道：“父亲以为王安如何？”
王安跟在朱常洛身边这么多年，朱常洛对他很信任，也很依赖。
听了朱由校的问题，朱常洛想了想，道：“王大伴对孤应是忠心的吧？”
被朱由校这么一问，朱常洛都有些不确定了。
“王大伴忠心或许不可否认。”
“但父亲可有想过，父亲若不是王安心中所期望的那样，王安还会对父亲如此忠心吗？”
瞧朱常洛听得云里雾里，朱由校又详细解释了一遍。
“换句话说。”
“王安会不会也和某些文官一样，他只是想让父亲成为他们所希望的那样。”
“所谓圣天子垂拱而治，不过成为御座之上的傀儡。”
“守成之君垂拱而治或许没什么毛病，但大明如今这种状况还能垂拱而治吗？”
“孝宗和武宗皇帝就是个对比，父亲可以好好的考虑一下。”
朱常洛启蒙之后，也会去读本朝的那些历史。
年纪小的时候会被那些文官忽悠，他都这个岁数了又岂会还没主见。
他同样身为局中之人，哪能不知那些史书的水分有多大。
像那些东西看看就行了，可不能全部信以为真。
听了朱由校的这话，朱常洛开始思考了。
毕竟，谁都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
他得依靠外朝的那些文官，却也不能被他们随意拿捏。
大明是朱家的天下，可不能由他们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