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恩握着缰绳,高高坐在马背上,脸上没什么波动,只是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不久之前,他就想起来了,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这只猎犬。
原来是在那个磨坊主遗孀家的院子里!
当初那三只猎犬对着他狂吠不止,他只是提防猎犬暴起咬人,万万没想到它们记住了自己的体味。
而这对兄妹牵着猎犬而来,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受到那个白内障青年的指示,故意栽赃陷害他。
事态的发展也确实如他所料,猎犬闻着味道把他揪了出来。
当务之急,便是要想办法自证清白。
然而艾德公爵还没开口,乔里便率先发难了。
什么劫人钱财……
什么夺人贞洁……
什么复兴铁群岛古道……
这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全都是诛心之言,犹如一口黑锅罩在席恩的头顶上。
身为人质,他绝不能和“掠夺”二字沾边,否则艾德公爵的寒冰剑说斩就斩,断不容情。
席恩自问,平日里从来没有和乔里发生过利益冲突,也从来不会主动招惹过对方,最多选择被动反击,但没料到乔里竟然落井下石,把他往绝路上逼。
诚然,站在乔里的角度,确实有这么做的理由。
此人向来对艾德公爵忠诚耿耿,力图维护临冬城及史塔克家族的名誉。
所以,只要把一切罪名推给他,转嫁给铁群岛,那么便能彻底摘除这件事对临冬城造成的负面影响。
这样一来,本次事件也会得到完美解决。
对此,席恩非常理解。
但,无法原谅!
甩锅给别人,自然有各式各样伟光正,大局观是非观的理由,但又有谁心甘情愿地背黑锅呢?
憋屈,恼火,愤恨……种种负面情绪涌上席恩的心头。
这跟欲加之罪有什么区别!
就结果而言,根本没有任何不同!
在长达九年的人质生涯中,席恩仅仅恨过一人。
在他的心中,藏着一份死亡名单,上面也仅仅记录了一个人的名字。
如今终于增加了一个——乔里·凯索。
……
乔里·凯索的话音落下之后,仿佛一块巨石砸入江中,激起千层浪花。
众侍卫一听,瞬间群情耸动,指着席恩议论纷纷,甚至有人高声斥责。
“砸了,砸了!这只海怪玷污了我们所有人的名誉。”
“没错,干就干吧,还当着人家哥哥的面,还让人看,呸!恶心!我都吹了蜡烛!”
“等会儿,你后面那句什么意思?”
“我是说,这种事可以花点钱嘛!花点儿!”
“对啊,哪怕飘呢,花不了多少钱,哪怕偷偷摸摸的,他简直就是土匪。”
“土匪都不如!”
“这些海怪,就是一句话,恶心!”
“恶心,呸,太恶心了!”
“……”
“……”
“……”
金色海怪是葛雷乔伊家族的纹章,所以临冬城很多人在私底下把席恩称作“海怪”,颇有一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排斥感。
因为史塔克家族以冰原狼为族徽,他们自认为效忠的对象是狼家,对于席恩这种打入狼家内部的外来海怪,天然缺乏好感。
再加上巴隆大王曾经犯下的种种掠夺恶行,不少人甚至对席恩抱有强烈的敌意。
但由于席恩在名义上是艾德公爵的养子,那些人只敢私下议论,从未在公开场合叫骂。
这还是头一回。
如果换作别人遭到冤枉,又承受各种诋毁,多半会气得跳脚,面红耳赤地回怼过去。
但此时的席恩却不会这么做。
他拥有【卓绝的听力】,那些轻蔑称呼,那些粗鄙之语,平时早有耳闻。
唯一的区别在于,一个声音大,一个声音小。
在具备一定心理阈值的情况下,言语就像风,吹过了,刮完了,也就消停了。
只有琼恩在罗柏面前开口诋毁他,乔里在艾德公爵面前放出诛心之言,才会对他造成真正的伤害。
所幸他已经想到应付的办法,即便心头不快,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发作。
“大人——”
席恩的目光望向艾德公爵,洪亮的嗓音盖过现场所有的议论声,“你是了解我的,倘若我真是一个践踏律法的恶徒,就不会有人活着来告状,我希望和他们兄妹当面对质。”
这番话铿锵有力,从逻辑上撇清关系。
但凡不是蠢货,犯下了累累恶行,是绝对不会留着活口的。
否则只会给自己平添麻烦。
在场的侍卫们一听,都觉得有些道理,交谈声瞬间矮了不少,纷纷看向艾德公爵,听他如何决断。
“可以。”艾德公爵沉吟片刻,点头同意,“但你不能威胁他们,更不能伤害他们。”
“是!”席恩应了下来,翻身下马,避开乔里牵着的猎犬,踏着积雪来到那对青年兄妹跟前。
对付这种栽赃陷害的情况,他想到两种解决办法。
威逼和利诱。
艾德公爵一开口就把“威逼”的选项给抹去了,所以席恩打算从利诱方面入手。
“我不认识两位,相信两位也是第一次见我。”他的眼睛望向那个低头的姑娘,问道,“你叫简妮对吗?能不能抬起头看着我,我有几个问题需要向你请教。”
所谓柿子挑软的捏,席恩早就发现,这两兄妹中,那个高瘦青年是主力输出,而妹妹简妮却一直低头不吭声,多半是因为她不擅长撒谎,或者应付不了大场面。
既然如此,席恩便打算以简妮为突破口,用利益撬开她的嘴巴。
简妮缓缓抬起头来,却不是看向席恩,而是巴巴地注视着身旁的哥哥。
只见她侧脸曲线柔和,容貌清丽,大概因为长期受冻,所以脸颊有些红肿,但即便如此,席恩仍然觉得她是个标致的美人儿。
高瘦青年看了妹妹一眼,朝她轻轻点头,似乎达成了某种无声的默契,然后他用“跪行”的姿势在雪地上滑行了两步,伸出臂膀,将简妮拦在身后。
“有什么问题,就冲我来!”高瘦青年仰起头大着嗓门喊道,“我认得你的声音,昨晚就是你闯进我家的,大人说过你不能伤害我们,我妹妹一听到你的声音就害怕,你走开,不准靠近我妹妹!”
这番话连消带打,不但化解了席恩的攻势,还顺势反咬一口。
‘娘希匹,这家伙的应变能力怪厉害的!’
作为当事人,席恩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他身后的侍卫们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尖酸刻薄又充满恶意的言语再度传到耳中。
席恩深吸一口气,看来他低估了那个白内障青年,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栽赃陷害的伎俩,还请来演技如此精湛的演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幸好,他也不是一般人。
“唉。”席恩轻轻叹了一口气,“本来打算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妹妹相处,可换来的却是疏远。”
不装了,摊牌了,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金龙,手法灵活得如同在变戏法。
在高瘦青年眼中,那枚金色的钱币仿佛凭空出现一般,在席恩的指关节处不停地翻转跳动。
当翻滚到食指上时,席恩拇指弯曲轻轻一弹,只听“叮”的一声脆鸣,金龙在柔和的阳光中闪烁,划出一道明媚的,金闪闪的轨迹,让人目为之眩。
金龙之美,出现在众侍卫的眼里,也出现在高瘦青年的眼里。
席恩清楚地看到,高瘦青年目光中流露出来的那抹渴望与贪婪。
心头不由得冷笑。
请演员有什么了不起,只要片酬足够高,老子照样挖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