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乡野秘史之大伯 胡老先生和鲁班书(3)

胡家沟有一个天天给死人做法事的道道,远近闻名。有一次给别人家“唱大夜”,然后背起家当回家,一身都是法器。那从会仙桥水库那边回来,一路都是沟,他吃了点酒,凌晨子时上路,一身都是酒气加法器,那时候虽然阳极弱、阴极盛,阴物也近不得身的。他走过李家坡,就听到身后一路阴风吹到苞谷地,沙沙作响,开始他也不怎么在意,一路走,一路洒酒米。可能手抖,还没走多久,酒米就洒光了。路过山坡,两边的山坡的沙就开始往下滑,窸窸窣窣滚到脚背上。胡道士就拿唱莲花落的快板扔过去,仍是压不住邪风,他就开始跑,一边跑一跑摸身上的东西,先是扔锣,再扔鼓,一路疯跑,就是喊不出声,最后他拿出最后一件法器:磬,小小的磬,像幅小对锣样,双手一合,磬声小而尖厉,振得阴风中咝咝作响,胡道士自己也开始口味白沫。最后他把道袍脱下来,盖在自己身上,瑟瑟发抖。第二天,有人路过才发现,胡道士赤身裸体倒在路上,死了。有人说,胡道士贪酒,醉死了。

我舅舅家在会仙桥水库的对面,每年春节,都会组团走亲戚,几家亲戚汇一起,浩浩荡荡走另一个亲戚,从每年大年初二开始,东家吃西家,一直在吃到正月十五才基本停歇。这期间,乡间大路上都是一群群的吃货,每一群都是十个八个为起点数。大白天的,没人会去想黑暗的事情,再说小孩子都是至阳至刚,心中无所畏惧,但就是这条路,夜晚多少故事在这条路上演过。

最后,这个经常找那些羸弱之人麻烦的东西,还是被我大伯收拾了。我们附近有条河,小时候就是我们心中的梦想之地,巴不得夏天天天泡在水里,但是上游水库经常无缘无故放水泄洪,沿河下游淹死不少人。

有一年我大伯、四伯一起晚上出发去亲戚家,路过河边,听到河里有洗衣服的声音。夜深了,还有人洗衣?我大伯知道情况不对,跟我四伯说,你回去,莫往前走了,你回去拿个火把来。然后他就一个人往前走,路过石桥边,就看到一个妇人模样的人在洗衣服。

大伯就问:这么晚了你还洗衣服?

妇人答:衣服怎么也洗不完。

大伯说:洗不完可以明天洗啊!

妇人答:我都洗了二十多年了,都还没洗完。

大伯说:你是胡得平的女?

大伯知道胡得平的女儿20年前就死在河里了,当时已经出嫁,回娘家洗衣时遇洪水淹死在河里的。

妇人嫣然一笑:我爸叫我洗衣服,还没洗完哦,你走吧,我不得空闲说话。

大伯说:你不得空闲,为啥把徐大娃的拉到河里了。

妇人说:有些人就想来帮我洗衣服。

大伯说:你洗了这么多年,早点回去吧!

妇人抬起头,满头青丝之下,却是一张被水泡得腐败的脸,被我大伯问得露出恐惧之色,恐怖之上的恐惧,在夜色中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面,河水把它倒影撕得四分五裂,散得一河面的阴气森森。

大伯顺势跳下河,踩着妇人的倒影,一脚一粉碎,女人手中衣服从枯骨中掉落,被踩得身体扭曲。

大伯轻吼道:水库发大水,怪天怪地,你有何冤!20多年了都不安宁!

大伯阳气达到巅峰,月光洒在身上,泛着微微蓝光,如同金刚附体,如不败金身一般,再次质问:你嫁后回家,谁家没有给你笑脸,你自己院子和我们院子有谁说过你一句闲话!

妇人扭曲在河沿,身体越来越小,一身褴褛散落一地,褴褛之下薄雾漂浮,融入夜色之中。大伯迅速点着汽油打火机,一把火把散落在地上衣物点着,火光大起,暗夜复归宁静。只有哗哗的流水,年复一年地缓缓流淌,像从没发生过什么。

这时四伯才从家里拿着火把赶过来,问:刚刚发生啥子事了?大哥你怎么站在河里,快上来!

大伯才上得河岸,说刚刚掉水里了。把鞋子脱了,拉着四伯说:走吧,莫让别人等急了,就赤脚走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