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嵩焘22岁的时候,也就是1840年9月,作为浙江学政罗文俊的幕僚正式上班。虽然不情不愿,但自己吹过的牛,跪着也得走完。
这一年因为林则徐虎门销烟,英国的东方远征军在1840年7月攻占定海,八月到达天津白河口。道光皇帝被打的不爽,把气撒到了林则徐身上,怪人家“措置失当”。让自家的琦善取代了林则徐。关键是没有明确的指示到底是打还是和。说到底还是心存侥幸,明明知道打不过,却总觉得万一打赢了呢?
寄希望于一场偶然的胜利,不是老老实实的研究国际国内的形势、实力、潜力、竞争力。没有明确的国家目标、战争目标。也没有长期准备。遇事先喊喊口号表表忠心,互相吹嘘、测试、推诿一番后,寄希望于靠血缘地缘的人治搞定一切。这种心态在整个晚期清朝官场之间经久不衰。
洋人叩边跟以前的的内乱边患不同,清朝还是拿以前的剿抚一套应对,上边没有明确的主意,下面不知道该干嘛。所以举国被动。
1841年。英国人又开始炮轰广州,八月占领厦门,十月定海镇海宁波失守,慈溪奉化余姚一度失守。总兵战死、钦差大臣裕谦战死。
1841年末~1842年初,道光皇帝派他的侄子奕经任扬威将军,组织了3万人想收复宁波镇海,结果还是败了。
1842年五月,英国人继续北上,攻陷乍浦吴淞上海镇江直逼南京。
1842年8月29日,以钦差大臣琦英为首的议和团跑到了英国战舰皋华丽号,与英国代表璞鼎查签订了《万年合约》,也就是后世说的《南京条约》。后来又签订了《南京条约善后条约》,即《虎门条约》。规定广州,厦门,福州,宁波,上海允许洋人通商贸易、居住、派驻领事等事宜。
作为罗文俊幕僚的郭嵩焘,直到1842年的夏天才离开浙江,返回湖南。这是他第一次全面的经历了战争,整个人如遭雷劈。曾经虚无缥缈的宏图大志有了实实在在的施展目标。
他见识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风险,有了一些直接的感受。
五口通商带给了清朝接触外部的新边疆,过去边疆只有西北和东北,现在东面也成是边疆了。
当时鸦片战争不像后世这样振聋发聩惊世骇俗,主要原因是信息闭塞。
漫长的历史过程中中华文明没有遭遇更高阶文明的冲击,逐渐强化了以自我为中心的傲慢与封闭,导致对外界不求甚解乃至无知,无知造成偏见,偏见加深了对外界的敌视从而更加封闭、更加傲慢。敌视甚至带来心理的病态和更大的无知,更大的无知反过来给无知的傲慢穿上了理直气壮的冠服,以至固步自封到可笑的程度。
当时的士大夫阶层还沉浸在自己的天朝上国的迷思中。对他们来讲,攻击诋毁嘲笑洋人是爱国,如果有人说洋人有什么优点就会被说成卖国,被朋友圈快速孤立。
当时的人不屑于了解外国人,国家大员琦善认为英国女王自由恋爱如同畜生,琦英认为英国人晚上什么也看不见。湖南巡抚骆秉章上书说英国人上身刀刺不进,腿脚不能弯曲,打一棍就倒了。即使林则徐也认为只要不出口大黄和茶叶可以立即要了外国人的命。只要我们封港不买外国的东西,他们就卖不掉了,英国人那么远不会来打我们的。还有人说世界上突然冒出来这么多国家,名字都读不通,十有八九是假冒的,吓唬我们而已。
这里不得不提魏源的《海国图志》,这本书于1842年12月编就,共50卷,计约50余万字;1843年5月正式在扬州公开发行;1847年5月重新增订为60卷本之后再行出版;1852年,魏源又将之增补为百卷,于次年刊行。这本“为以夷攻夷而作,为以夷款夷而作,为师夷长技以制夷而作”的好书在清朝影响不如日本大。
1854年至1856年。《海国图志》被输入日本,出版了21种不同版本的《海国图志》。《海国图志》传入日本还受到了天主教的威胁,1633年至1639年幕府连续发布了五道锁国令,日本正式进入了闭关锁国时代,这些因素促使了《海国图志》的传播。
这本书对日本明治维新起了很强的文化普及作用,促使了明治维新三杰西乡隆盛、大久保利通、木户孝允全面西化。
可惜对于当时的清朝来讲没什么作用。包括曾国藩、刘蓉都认为中华文明源远流长,是世界的中心,别的文化只能是枝叶,勉强作个装饰品。
郭嵩焘从朋友那里了解到的是禁烟的事情。逐渐认识到“西夷”可能不是一个可以一战了结的对手,他们的目标似乎也不只是土地和人口,动机也不只是虚荣心、胜负欲,更不是华而不实的朝贡关系。
他开始强调要以事实为依据,以逻辑来判断事物的发展,更要平等对待、互相学习、互相尊重、互利共赢。这些想法在那个时代的清朝必然孤立无援、孤独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