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星光璀璨的同学会

说起郭嵩焘的同学会,那可是容纳了近代史中国最牛逼的,最星光灿烂一批人。

这里面包括左宗棠、曾国藩、曾国荃、罗泽南、李鸿章等等。我们先介绍一下他的发小,他怎么也拥有了一个特别牛掰的同学会。首先,他在湘阴读书的时候,也就是在童试的时候就认识了左宗棠,我对照了一下,左宗棠是湘阴县左家塅的人,那么他们俩应该是在考秀才之前同就在一个私塾里学习过。之后为了乡试,郭嵩焘跑到了岳麓书院。才有了后面的认识的那些人。左宗棠跟他处了一辈子的朋友,郭嵩焘自称三十年至交。但是作为发小,他们之间是非恩怨非常复杂,以至于郭嵩焘老的时候写回忆录,不知道该怎么总结他两人的关系。俨然是心结了,因为那会儿左宗棠已经是封疆大吏,混的特别好。郭嵩焘已经回到老家。从郭嵩焘的个性上来讲,他跟左宗棠不对路,左宗棠性格分明,他不会去包容郭嵩焘。不像曾国藩,曾国藩可以包容任何人。但郭嵩焘很难包容他不认可的人。郭嵩焘要找的是志趣相投,也就是说只能别人去兼容他,他兼容别人,从性格上来讲是比较难的。其实兼容他人,尤其是向上兼容和向下兼容都是技术活儿。都很难,大部分人都做不好。尤其是恃才傲物的人,他们只能平交,就是跟自己水平相当的人交往。比自己水平高很多的人,他们不屑于去主动找别人,认为那样子就是谄媚掉价,有失自己人格。反过来,他们对才学人品都不如自己的人,又不愿意花时间去结交,认为这是浪费时间,这样的心态就造成了一个问题,他们只能跟社会中一小撮人在一起。这样的人好的有一两个朋友,差点的连个朋友都没有,只能去跟书籍和自己的爱好作伴了。

我们从现代人角度来看,世上没有怀才不遇,所有的怀才不遇都是瞎捣乱。为什么这么说呢?如果你真的有才华,你就应该把自己推销出去。让你身边的人,或者说你觉得可以欣赏你才华的人,或者需要你才华的人去购买你的才华,不管是雇佣你这个人,还是买你的产品或者服务,如果这个事你都不屑于去做的话,那么不是瞎胡闹吗?你有天大的才能你不显露出来,我怎么知道?女人怀孕了还会有个大肚子,你说你有才华,你不显露怎么行?必须要显出来。人不是商品,但人的劳动、劳动结果是商品,在这点上千万别搞混了。

1835年的时候,郭嵩焘为了应考举人。跑到岳麓书院去读书,在这年六月,郭嵩焘和刘蓉成为莫逆之交,刘蓉这个同学呢,心气很高、文笔很好,就是考试不行,连个举人都没考上。他和老乡曾国藩、罗泽南都一心追求程朱理学,希望能够学做圣人。但他跟别人不太一样,仕途没戏只能学做圣人。这种水平式的兼容,对郭嵩焘和刘蓉都是非常容易的。

在他和刘蓉一见倾心的时候,曾国藩从北京考试回来了,在长沙他们三个人相谈甚欢,日日夜夜纠缠在一起,一起在一家客栈同居了75天。郭嵩焘晚年回忆的时候,觉得他们那会儿关系就是如胶似漆,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呀。想想都非常爽,让我都想起我的高中了。

第二年曾国藩又跑到长沙找郭嵩焘、刘蓉相聚,少年心性当然是纵论天下、粪土当年万户侯了。这个时候郭嵩焘不到20岁,刘荣22岁,曾国藩27岁。这三个人在一生互相吹捧。要么在自己的文章中夸对方,要么在书信往来中请教对方一些问题。也会以诗歌相赠,这是非常难得的一种友谊。

亚里士多德说,人是群居的社会性动物。“独处的人一定要么是野兽,要么是神灵。”人是在共同体中实现其生存目的的,他们只有在文明化之后才成为完全的人,而文明意味着城市生活。人天生就是行动者,最高级的行动是思考。事实上,一个人格健全的人,他必须要有友情、爱情、亲情。如果一个人没有朋友这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情,可怕在哪里呢?他遇到了人生谷底容易走极端。要么在得意的时候,他眼里没有别人,容易早早就挂掉。即使是为了自己长寿百年,你一定也要有朋友,如果你没有朋友,只能说明两件事儿,第一,你无法向下向上兼容;第二,别人不愿意兼容你,这个时候你得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别人不愿意兼容你?如果说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你至少也能做一个鼓掌的人、喝彩的人,这也行。如果都不行。就是说一事无成,一无所长,身无长物,还喜欢孤芳自赏,那就很麻烦,这个时候需要多看一下心理学方面的书籍。

从医学上来讲,决定人寿命长短的是端粒的长度。科学研究发现,端粒的长度会受家庭影响,家庭越健全,跟至亲至爱在一起生活的人,端粒缩短的速度会比孤独的人要慢很多。所以说如果想长寿,一定要多交朋友,重视友情,亲情,爱情。

1837年宝庆府(宝庆府就是现在的邵阳)新宁人江忠源跟郭嵩焘同时中榜成为举人,这是什么概念?就是他们变成了同年。

古代官场有“三同”:同乡、同科、同年。

同乡,是指出自同一个家乡。

同科,是指同一个科目中举的,如明经科。

同年,就是指同一年科举考试中进士的。

这三同关系都挺不错,都是可以依仗的官场人脉资源。你看看这关系铁不铁?

这个江忠源特别有意思,他是典型的湖南人,有那种春秋时期干将莫邪的侠士之风。我们说一个故事,江中源在北京考试的时候,原籍新化的陕西举人邹兴愚大病到咳血,而且穷的连个仆人、书童都没有。江忠源同学每天照顾他,给他送药找大夫。几个月以后,邹兴愚还是不幸死了。几乎同时他曾经的老师邓鹤龄也病的不行了,也在咳血,差不多也要死了。江中源怎么办呢?他一边收敛了邹兴愚,给他买了一口棺材,花钱请人把他送回陕西。另一边自己又买棺材送邓鹤龄回家。回到乡下以后还为老师邓鹤龄举丧。这些事情让我们发现:江同学和素未相识的邹兴愚顶多是一起考试的同学,加上老师这事儿的话,一般人确实很难都做到、做好,这是个好人。因此他急公好义的名声在北京就流传开来,人们都想认识他。

这样的朋友我也想认识啊,现在有的话给我批发一打。这种性格就是千金一诺,不,人家这是无金一诺。这种取义豁达的性格也给他带来了一些问题,比如曾国藩就曾经对郭嵩焘说,我没有见过这种人,他肯定会扬名天下。当然也很容易为了名节死掉。江忠源后来确实早早战死在沙场。

1845年,郭嵩焘又结识了罗泽南。罗泽南小时候家里很穷,拼命学习,偶尔得到了程朱留下来的书籍。读了以后就立志做圣贤,长大以后长期在家乡做私塾老师教徒弟。他的很多徒弟都成为了湘军的著名将领。他也是第一个在湖南编练团练的人,比曾国藩还早。这个人被被刘蓉称为湖南人读书人的楷模。曾国藩还让他的弟弟追随罗泽南求学。

郭松涛还认识了曾国藩奉为严师的理学家唐鉴(1778-1861)。唐鉴是一个特立独行举重若轻的人。那会儿郭嵩焘道行比较浅,见了唐鉴以后觉得人家说话很平常,跟老农一样,觉得好像没什么大的本事。后来读到人家的书《省身日课》,才觉得唐鉴学问确实深厚。人年轻的时候难免自命不凡不知天高地厚,真正的高手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那些咋咋呼呼整天刷存在的人,往往刷存在就是他的目的本身。

至此,我们现在可以整理一下他的同学会、朋友圈。不到20岁就中举,而且认识了刘蓉、曾国藩、江忠源、罗泽南、唐鉴这些良师诤友。他们本来追求程朱理学,但面临3000年未有之大变局,他们的秉性又使得他们学习阳明心学,越来越追捧经世致用,凡是在世上磨的这套东西。比如说重视名节,重视实务,重视自立。几个人性格大不相同,年轻时志趣相投,日后却差异越来越明显。中了举人的郭嵩焘连续两次到北京参加会试,两次都落第了。

大家都可能很奇怪,郭嵩焘怎么会跟曾国藩关系那么好?这两次考试他都是和曾国藩一起去的。第一次他们俩离京返乡,遇到大风吹翻了很多小船,但是他跟曾国藩的船安然无恙。他们俩互相都觉得跟对方在一起是吉人天相。第二次,虽然考试不中,但是曾国藩得了重病,郭嵩焘就在旁边儿一直照顾,病好了就答应了浙江学政罗文俊的聘请,跑过去当人家幕僚了。因为这事儿两个人互相写诗赠别。所以你想一想,他俩的关系能差吗?

为什么郭嵩焘跑去做幕僚了?是因为他家没钱了,如果再不去挣点儿钱的话,跟宗族签过协约的他,可能就要被乡里人骂死了。再说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他必须得去挣钱了,其实他当时并不是很想去。只是因为在京城混嘛,反正考上没考上的都要混圈子,在各种圈子里纵论天下,说落第了也能帮人做幕僚,没想到一张口有人请他了。轮到此时,反而有点不想去了。因为他觉得他关系还没混硬,就是人缘没搞好,但是没办法,家里没钱了,自个儿也没钱了,必须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