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18日。
九一八这一天,是沉重的一天。苏城作为当年的受害城之一,举城上下都开始了哀悼活动。在九点十八分的那一刻,全城的汽车开始鸣笛,所有广播开始播放防空警报,一时整座城市回荡着悲痛的回响,人们不由自主地陷入难以抑制的悲伤。
桂花高中作为苏城最高学府,也在这一刻播放防空警报,所有课程中途打断,全体师生起立默哀。哀悼活动持续了将近三分钟。
当曾许所在的班级全体坐下以后,班主任袁老师就九一八事件继续了她的讲课。作为国家级教师,她将这一历史插入她的课程,却丝毫不显得突兀,这是她教学水平的最佳体现。
然而,坐在下面的学生,还未认知到他们的班主任究竟有多么优秀。他们只想下课,只想放学。
比如脑子里一直被一件事压着的曾许。他全程走神,而且不只是语文课,一上午都是如此。昨日赌场闹到了学校,几乎传遍了师生的耳朵里。包括秋棕和崔楚在内,他们都是首次知道这件惊人的事情,都感到从头彻尾的不可思议。
“咳嗯。”袁老师刻意地咳嗽了一下,把曾许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曾许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状态。
下课以后,袁老师把曾许叫到办公室。她拍了拍曾许的肩膀:“我也听说那件事了,我也知道它严重地影响了你。如果愿意,你能不能给我讲一讲具体经过?”
作为袁老师的课代表,袁老师平日里待他不薄,对这件事情更是关注。在她殷切的目光下,曾许又深吸一口气,把事情原封不动地告诉了袁老师。
袁老师全程皱着眉头听完他的讲述,长叹一口气,揉了揉脑袋。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自己学生染上赌博什么的,确实几十年也难一遇。
“所以你现在的想法是想要脱离赌博,但是欠了很多钱无力偿还是吗?”袁老师问。
“是的。”曾许抬起头,“老师,我真的没有赌博上瘾,我自始至终都是想靠它赢点钱而已。”
“许子,其实你这么想,就已经是上瘾了。”袁老师语重心长地说,“人的欲望是最可怕的东西,你对金钱的欲望,无形之中就已经让你陷在其中无法自拔了。所有赌徒都是这样,输了钱不甘心,赢了钱不满足,结果越输越多。”
曾许醍醐灌顶,却已为时已晚。他懊恼地低着头,感觉心情已经低落到极点了。
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许子,我相信你。”袁老师忽然说,“我相信你能够从赌博中走出来,趁早收手,把欠的钱还清,以后再也不要碰了。”
“我明白。”曾许说。
“你父亲知道吗?”袁老师问。
“不知道。”曾许答。
“告诉你父亲吧。”袁老师建议,“他是唯一的监护人,也是最有权力的知悉人。他是你爸,不会怪你的,他能够帮你解决。”
午休期间,曾许坐在座位上,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望着写满字的黑板发呆。而后,他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样,毅然决然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
从废弃车场出了学校,曾许一路向赌场赶去。他来到赌场大门,心跳扑通扑通的快要跳出嗓子了。
他也不是害怕,他不怕有多少人扑过来揍他。打架是家常便饭,曾许不怕打架。可是他面对接下来不知会发生什么的事,还是有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曾许进去了。赌场老板看到曾许的那一刻,把嘴里的烟卷摘掉,吐出一团烟雾,敲了敲桌子。这时大部分人都停下了,向老板这边张望过来。
看到是曾许,这些人全部站起身来,跨过椅子迈着嚣张的步子向曾许走去。身后正在游戏的其他赌徒都不明所以,进而愤怒地拍着桌子喊:“喂喂,干什么去,玩了一半了你走了是什么意思啊?把钱还给……”
“啪!”这些伪装成赌徒实则是赌场内部人员的人们回头就是一巴掌,给了叫嚣的人一个耳光。随后赌徒们开始暴乱,但是都被抡起凳子的赌场人员给放倒在地,顿时哀鸿遍野。
曾许驻足在门口,手插着兜,吞了下口水,面对着混乱的场面无动于衷。他眼睁睁看着赌场人员把那些蒙在鼓里的赌徒打得服服帖帖并赶出赌场,屁滚尿流地从自己身边跑出去,曾许立在原地,像是无畏即将来临的暴风雨的野草。
“来了?”老板也插着兜,三步两嘚瑟地走来。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曾许声线平静地问。
“干什么?我说得很明白,我就是一个做金钱交易的人,我就为得到钱。”老板说,“我没有义务借你钱,借给你是为了让你继续在我这玩,然后借越来越多,如果你不玩了,你肯定就卷铺走人,走之前你不把钱给我,我能让你走?”
曾许的手在兜里动了动,没说话。
“话也说明白了,现在你人也来了,不给个交代是不会让你走的。”老板挥挥手,一群人就围了上来,“要么还钱,要么继续玩。”
面对老板的逼问,和一群人的围堵,曾许不安的手在兜里动了又动。
“想打?”老板看穿了他。
曾许松开了握着半天的伸缩棍。他环视着周围的人,很清楚贸然动手对自己丝毫没有好处。
“可是我没钱。”曾许说。
“没钱就继续玩呗。”老板耸耸肩,左右看看笑了笑,“赢了就有钱了。”
曾许闭上眼,一想到任涧已经摆脱了抑郁症,现在等待回归正常的只有自己,他便毅然决然睁开了眼。
“不可能。”曾许回答得非常果决,“我已经看清了,我不会在你这继续赌的。”
赌场老板听到他的话语和语气,脸色一下子就拉下来了。他一挥手,上来几个男人一下子就摁住了曾许,后者挣扎了几下,完全动弹不得。
但是曾许这次异常冷静和成熟,没有选择与他们发生冲突。老板走过来拍拍曾许的脸,冷笑一声:“没钱,还不想玩,那你就别想走了!”
男人们合力把曾许放倒,摁住他的双臂和上身,使得脸贴在地上。曾许费力地望着大门口,没有任何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