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思念

自那日之后,整个义江县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李监被收押,择日送往京城处置,县衙内所有官役都被彻查了遍,该关的关,该罚的罚,该杀的杀,那些与华新认识的人也都放了出来,曹永盛也及时的得到救治,他的妻儿也都相安无事。

谢图南已经飞鸽传书回京城,不出两日,便会有新的知县前来义江上任,只是这知县位置空缺的这几日,谢图南深知是需要自己来顶替的。

每日这县衙的大门外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县衙内的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接手知县一职之后,谢图南几乎没有合过眼,看着案前堆积如山的案子,百姓们是有冤无处申,一直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一想到天下像李监这样的官员还有可能有许多,他心中不禁泛起阵阵酸楚,那些享受着朝廷俸禄,餐食皇家粮饷的官员们,是否真的明了,这身官服所承载的重量?它不仅仅是地位的象征,更是责任与使命的化身,是守护一方安宁、为民请命的庄严承诺。

而沈漫歌的事情,谢图南却一直心中惦记着,而眼下的这种情况,他根本腾不出一点时间去看望,他只能请人替他走一趟。

“小孙,我这里有一封信,还要麻烦你替我跑一趟送往街西民巷,顺便帮我在县内再找一位医术高超的医师,劳烦医师定要医治好我朋友身上的地伤,记住,此信一定要交到她的手中,这样我才能放心。”

“是,大人请放心,小的去去就回。”

小孙恭敬地从谢大人的手中接过信,他向着谢大人拘了一礼,才转身而去。

屋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谢图南低眸看向桌案上的烛火,思绪渐渐游走了很远。

自从小歌失踪了以后,他总觉得心中少了些什么,让他一直惴惴不安,景玉的出现,又让他心生猜忌。

在加上这次义江之行也是为了能够查证华新通商的事情,但这件事的其中,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却又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好像要想解决这些事情,都要回去京城之后,才能查清。

而他此时,也不得不将华新的事情先放下,先解决义江县内的事情。

写给小歌的那封信,他希望能给小歌带去安心。

……

小孙也不辱使命,即刻就去请了一位在义江县内颇有名望的医师赶往街西,他按照谢大人给的地址,来到了一处宅子的门前。

小孙有礼的上前敲门。

估摸过去了一会儿的时间,门向内打开了,入眼是一位气质儒雅的公子。

“见过景公子,小人失礼了。”

景玉自是疑惑,但也拘礼回应了一下。

“你们是?”他问。

“是谢大人派小人来的。”

景玉闻此,微蹙了蹙眉,问道:“可有何事?”

“是谢大人特定嘱咐小人请来名医为大人的朋友看病的,还要劳烦景公子行个方便。”

言罢,景玉转眸看向他身旁的那名医师说道:“麻烦你回去给谢大人带句话,他的朋友现在一切都好,也无需名医再医治了,我自会照顾好他的朋友的。”

小孙不禁神色一愣,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像是赶人走的意思?

“景公子,小人也是奉了谢大人的命令前来的,您看,这名医都请来了,怎么着还是让名医看一下比较好,您觉得呢?”

“谢大人的心意,我会如数告诉谢大人的朋友的,我也并非是有意要赶两位走,而是病人现在已经休息了,不宜见人,还请两位多多包涵。”

“这……”这倒让小孙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了,他在心里左右衡量了一下,之后对景玉这样说道:“既然如此,那小人也不多做打搅了。”他从怀中取出信封,又接着说道:“劳烦景公子将这封信亲手交给谢大人的朋友,辛苦了。”

景玉紧紧盯着那封信,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心中的那抹不悦情绪是因何而起,可眼前的这封信他却又不得不去收下。

“信我会亲自交给谢大人的朋友的,多谢。”

回想起谢大人交代过地话,小孙也是有些不大放心,他拘了拘礼再次说道:“那就多谢景公子了,谢大人这几日因为公事繁忙,实在是抽不出身前来,但过几日,谢大人会亲自登门拜访的。”

景玉闻之,特定留意了一眼这个小厮,他只是淡淡笑了一声。

“景公子,那小人告辞了。”

小孙也实趣,事情交代完带着医师离开。

景玉转身关门,他盯着手中的信看了又看,终是没能抵得过自己内心的驱使下,他拆开了那封信。

景玉眸色逐渐沉了沉,他将信折叠重新放回信封中,将信封收进自己衣襟里面,抬头往里院行去。

进了屋,便见到床榻上的女人还在沉睡。

景玉看了一眼沈漫歌,继续回到桌案前捣弄药材。

从他救起沈漫歌那天起,沈漫歌便开始处在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状态,甚至会突然莫名其妙开始发高烧,这让景玉手足无措了起来。

他曾学过医术,自认为很有信心,但碰到这样的情况,他也难免地乱了神。

请来的医师也都看过了,都说病的很奇怪,也没有什么对策,都只能用一些保守的药方先熬了喝下去看看。

沈漫歌药也喝了不少,虽起了一点作用,但只要过了药效,她还是会觉得全身疼痛难忍。

这让景玉苦恼不已。

而沈漫歌只是说再熬过几日就好了。

一想到这些,景玉又没有了心思捣药,他放下手中的捣锤起身去到床榻边。

看着沈漫歌那副憔悴病弱的样子,他心中不是个滋味。

好似往日那个活泼爽朗的姑娘再也不会出现了一样。

“漫歌,你不是说你要报答我的恩情吗?可你这样一直躺下去,又怎么报答我呢?我可不要听见你说下辈子来还这昂的话,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知道吗?你不好起来,刘老板一家该怎么办?他们还在等着你回去为他们申冤,你不能不管他们……”

景玉一时模糊了视线,他喃喃低语着,回想起这两年,他与沈漫歌相识的点点滴滴,这是他成为“密使”身份的十年来中觉得活的最有意义的两年,充满着欢乐,有趣。

“漫歌,你原本是可以活的自由自在的,可却因为有算数之能才被皇上看重,这才导致你不得不抛弃过去,过着殚精竭虑的日子……”景玉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哽咽住了,他越是看见沈漫歌现在的样子,越是在心里悔恨不已着自己,只听他缓缓说道:“对不起…漫歌,这都是因为我,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其实是我发现了你的存在,我将你的才能告诉了皇上,所以你才会被绑去了皇宫,迫不得已才成为了一名“密使”,是我摧毁了你原本的人生,漫歌…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他隐藏在心里的这个秘密,从始至终都不敢告诉沈漫歌,他害怕沈漫歌会因此恨他,更视他为仇人,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漫歌,真的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对不起…”景玉痛苦哀鸣着,他的眼泪缓缓滴落在沈漫歌的手背上,景玉陷在这样的痛苦中无法自拔,多少次午夜轮回之时,他都悔恨当初的那个自己,是他毁掉了一个女孩的将来。

……

小孙一路匆匆赶回县衙向谢大人复命,他将今日这一遭遇稍微更改了一下说词禀告给了谢大人。

谢图南听后,心中还是惦记着沈漫歌的伤势,毕竟自己都没有亲自去看一眼,怎么着都是不放心的。

“今日辛苦你了,我这里没事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小孙见谢大人神色无异常,便扶了扶礼,轻脚先退下了。

谢图南微垂下眼帘,他盯着桌案上的卷文却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一个字来。

忽然之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孤寂之感,悄无声息地自心底深处蔓延开来。

文卷上的字莫名汇聚在一起演化出了沈漫歌的脸,只见谢图南的唇边弯起一抹温柔的笑容,他低喃自语道:“小歌,等我,你一定要等我,等你养好了身子,我们一起回京城。”

长夜漫漫,景玉守在沈漫歌的床榻边假寐,沈漫歌慢慢地从梦境中醒来,连续疼痛了差不多三天的时间,她又醒来了,感受就和第一天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是一样的,那时候的自己也是不停地从疼痛与昏迷中来回地反复苏醒,后来终是熬了过来,这一次,她是重蹈覆辙了,不过,现在,她已经觉得不那么地虚弱了,相必是快要挺过来了。

沈漫歌转脸看去,便见到景玉一直守在自己的床边,这让沈漫歌心中不禁有些难以自抑,她深吸了一口气,转眸看向窗外。

窗外的明月入进她的眼中,寂静而又祥和的夜晚,让她的心中突然豁然开朗,忽然间就没有那种沉闷的沉重感了。

“师父,这次徒儿可能真的要借你身份才能救德叔一家了,还请你莫怪徒儿…”沈漫歌沙哑着声音,低语着,她逝去眼角的泪水,望着窗外的明月,虽然她的眼前只是一片糊糊的景色,可又忽然觉得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救得了就救,救不了,那她就为德叔一家处理后事,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将一切都想通了之后,沈漫歌也坚定下了自己的心,她缓缓从口中道出,“师父,您放心,徒儿只是借您的名字一用,绝不会背叛您的。”

她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而看向景玉,景玉突然来到义江,定是私自离开,若被发现,必定会遭遇责罚。

她沈漫歌欠下的债已经够多了,她不能再牵连下去了。

这样想着,沈漫歌伸手轻轻推了推床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