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初见先生

春日,阳光明媚,燕儿归来,书院里的花花草草都露出了绿色的芽儿。

今天的灼华又是早起的一天,因为玉叔身体不适,去伺候先生的活就交给了灼华。除了学堂开学的那一日灼华远远的看了一眼,灼华还未真正的见过先生,心里未免有些忐忑。

张聪是这个书院里最资深的老师,已经在书院呆了三十年,据说先生没有来时,这个书院几乎没有了学生。后来先生来了,书院里的学生越来越多,更有好多都是慕名而来。但是书院的规模一直不大,有可能是先生有意为之吧。玉叔跟灼华讲,先生是个随和的人,没有脾气,也不会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再多的嘱咐也不能消除灼华的紧张。

灼华起床穿上干净的衣服,头发梳理好,连脚上的鞋子,袜子都很干净,看不到一丝的尘土。玉婶为灼华准备好了送去的早饭。灼华端着早饭,站到先生的门前,长舒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轻轻地敲了两下房门。

“进来吧。”屋里传来深沉的声音,是这个声音,低沉而有力。

灼华推门进去,低着头,站在房间的中间,房间不大,外间是会客用的客厅,往里面去,一个极矮的坐榻放在中间,坐榻的后面不是圣人的画像,也不是字画,而是一个大大的太极八卦图。而坐榻的两旁是几个其他的坐榻,灼华心想,难道这先生是修仙的吗?

大大的布幔将里间与外间分割开来,在往里面就是先生的床榻。而往后面的却不是墙壁,而是由隔扇和槛窗组成,而这些隔扇和槛窗全部打开,使得整个屋子里清爽透亮。

灼华轻轻地将早餐放到坐榻上面的小桌上,尽量小声说:“请先生用餐。”

灼华偷偷看向隔扇后面,探索的眼神透露了她的好奇,但是又不敢放肆任意妄为。

“你可以过来。”先生的声音从隔扇的后面传来。

灼华像是被看穿了心思,傻笑了一下,仍是乖巧地向后面走去,穿门而过。闯入灼华眼帘的是一个大大的山坡,站在门口,山坡下一条小河,几处牛羊,放牛的娃娃唱着小调。山坡虽然在墙外,但是景却在院内。灼华再看院内,一老者,白衫黑须,头发披在身后,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灼华从来没有想过,世间还有真的像神仙一样的人。

张聪不停地捶打自己的身体,像是在练武,又一身轻松问:“灼华,到这已有几日,可觉得习惯?”

灼华好奇地看着先生,不解反问:“先生怎知道我的名字?”

张聪又笑问:“你怎知道我是先生?”

灼华觉得此人甚是有趣,说:“玉叔跟我讲来伺候先生的,这屋里就你一人,你肯定是先生。”

张聪又道:“我让玉叔叫你来的,怎不知你是灼华。”

灼华听后不语,眼睛却没有离开张聪,张聪的眼睛深邃,炯炯有神,不笑的时候却有着说不出的威严,但是笑时说话间让人感觉很慈爱,灼华紧张地心思越来越没有了。

张聪练习完毕,将脸上的汗擦擦干净,轻挥衣袖,灼华机灵地跑去打水,灼华便出门将热水倒进盆里,先生却笑着摇头,指着前面一口水井,灼华不解的看着先生,先生说:“去打井里的水。”

“哦。”灼华快步走到井前,将水桶反过来扔进井里,左右晃荡两下,见水装满水桶,用力提起,左右摇摆着,提到先生跟前,将盆子里的水倒掉放到架子上,倒入刚提上的井水。

“早上洗面,用冷水,这一天才会舒爽。”先生边卷起袖子边笑说:“冷水,冬天放一夜的水太冷,容易伤风,”

张聪将整个脸没入水中,过一会,抬起头来,再用手捧起水洗脸。洗好脸,拿过灼华手里的面巾,擦拭好又说:“这井水,冬暖夏凉,冬日洗面,手面才不会生冻疮,还不容易得伤寒。”

张聪往里走,灼华跟着心想:“原来这洗脸还有这么大的门道,不是随便一洗便好了吗。”

张聪伸起双手,灼华将外衣给张聪穿上笑问:“先生,你刚才是在练功吗?”张聪坐在镜前,灼华站在身后,给张聪梳起头发来。

“哈哈”老师张嘴大笑:“那个叫太极拳,是张三丰传下来的,医术上说不通则痛,早上起来动一动,这样的话筋脉就会通畅,人自然就会舒服了。”

灼华点点头笑说:“哦,原来是这样啊。”她哪里懂得这些,平常人家早上忙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去练习拳脚。

张聪又道:“养生养生,养的是身体,其实更重要的是养精神,人有了精神劲,什么都好了。”张聪看了看灼华略有所懂的点头,又问:“你最近在读什么书了。”

灼华回答说:“最近在读弟子规了,但是练字还在练千字文。”

张聪点了点头,笑道:“还不错,有没有什么不解的?可以来问老师的。”

灼华笑着挠了挠头说:“我这点小学问,有兄长们教教就可以了,哪里敢劳烦先生啊。”

灼华被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自己才刚识字,书院里随便的学生都可以指点他,何必让老师见笑呢。

张聪仔细看着灼华梳的头说:“学问没有大小,学生也没有高低贵贱。”

张聪看着灼华梳好的头发甚是满意,自己则拿起剪刀,慢慢的修了两下胡须,对着镜子再三看着,确认没有问题后才由着灼华扶着起身,坐在榻前,开始吃早餐。

灼华看着先生,一身儒服,完全没有刚才道人的模样,正襟危坐,悠闲自得,完全是深处世外的大儒师。

张聪生活很是精细,无乱是头发,还是胡须,张聪都修饰的很完美,更别说衣物,看不出一丝的尘埃。也许是年纪的缘故,张聪的食量不大,早上只食一碗粥和半个馒头,一切慢条斯理的,看起来都是享受。

灼华恭敬说:“谢过先生,就怕灼华愚笨。”

张聪看着灼华乖巧的模样,不禁大笑起来说道:“我看你不是愚笨,是聪明过头了吧。”张聪吃完饭便去了学堂。

灼华收拾好碗筷,把先生的房间里打扫一遍,便回去了,灼华洗完衣物后,又到徐睿的房间里写字。徐睿的房间相对安静些,其实李研不在,去哪里都是一样的,所有人都去学堂听课,他在哪里都是一个人。其实张聪也不是每天都会讲学,有时候讲学也会讲一天,毕竟学生还有其他的课业。

灼华今天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张聪一见到他就会认得他呢?他是经常出现在书院里,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先生,而且先生还是关心他的课业?关键是那一双锐利的眼睛,总能把灼华看透一样,让灼华不安。但是还好张聪和蔼可亲,给灼华莫名的亲切感。

就这样,张聪总会隔三差五的叫灼华给他送一次早饭,趁着吃早饭的功夫,张聪可以了解灼华学习情况,最近有什么不解的难题,为灼华解答,如果没有,灼华也会给张聪讲一些有趣的事情。

灼华边擦着柜子,边问:“先生,你可曾去过苏州?”张聪摇了摇头。

灼华面露遗憾说:“那真是可惜,有句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苏州,是人美,水美,粉墙黛瓦,很是美丽。”灼华想到自己的家乡,全是溢美之词。

“是吗?”张先生就像平时聊天一样。

灼华看着先生打趣道:“都说都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先生万卷书是读了,万里路还没有行吧。”

张聪笑道:“你真是讨喜的孩子,我在年轻的时候,路没有走到万里,也走到过五千里了。”

“那先生的家在哪里。”灼华又问。

“以前的家吗?在湖北,后来到过京城,再后来就来了南京,就没有离开。”张聪说着,脸上的笑容逐渐的消失了,眼神也空洞起来,思绪似乎飘到了远方。

灼华看着张聪,又问:“先生是湖北人?”

张聪长叹一声说:“是啊。”

灼华见张聪的不说笑了,也不敢问了。

过了好一会了,张聪又问:“你去过哪里?”

灼华羞涩地说道:“我就读过三本书,我才去了两个地方,嘿嘿。”

灼华并没有说什么,张聪又笑了说道:“等你再多读些书,你就能去更多的地方了。”

人跟人之间的缘分要靠眼缘,也靠着个人的胸襟,灼华想先生必定是胸襟宽广之人。因为从先生身上才能看到平易近人,礼待下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灼华喜欢给先生送饭,喜欢听先生讲一些她还听不懂的学问。先生应该是这天下最伟大的人吧,起码当时的灼华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