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机从床单上滑落,落在深色的地板上,地板上还零散的分布着几件衣服,有一件卷成一团的格子衫外套、一件白色的长袖衫、一条灰色的男士休闲裤,还有一套女士的纯棉内衣。
手机突然开始震动,屏幕上显示着“瘦皮猴来电”,是齐帅打来的电话。手机在嗡嗡的颤动中,一点点在地板上游动,最后钻进了一团衣服里,嗡嗡声减轻了几分。齐帅对于打电话一向比较执着,你不接他的电话,他就一直打,所以手机持续震动了将近半个小时,才重新归于寂静无声。
“奇怪,这大中午的,老大为啥不接我电话。”齐帅顶着一张青一块紫一块的脸,郁闷的说道。
“米姐和王爵可能在忙吧,你别老打电话骚扰他们,把脸转过来,我帮你涂药水。”白菲菲坐卧在病床上,身上盖的被子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她一手拿着药水,一手掰过齐帅的脸。
齐帅小声腹诽:“他们能有啥要忙的?再说,是老大自己叮嘱我要把念奴娇和苟牧雨的故事后续第一时间告诉她,而且,还有我们有了孩子这事,我也好想立刻告诉老大啊,她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可是,为啥不接我电话啊。老婆,你说老大和木头,现在干嘛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白菲菲翻了个白眼,她用棉签沾了沾药水,然后在齐帅脸上的伤口上轻轻涂抹起来。
“啊——!老婆,痛痛。”齐帅嘴歪眼斜的呼痛。白菲菲“哼”了一声,她都没敢用劲,这家伙还敢叫痛,索性手下用力一摁,齐帅立刻疼的呼吸一滞,他捂着脸,眼里噙着泪花,委屈的说:“老婆,你是不是故意的,真的很痛诶!”
白菲菲坏笑一下,赶紧给齐帅吹了吹伤口,把他炸开的毛捋顺了。
苟牧雨搀扶着念奴娇,推开了白菲菲的病房门,苟牧雨的手上还提着精美的食盒。
齐帅眼前一亮,蹦了过去,夺过食盒,又三两步重新回到白菲菲的床前,献宝似的,打开食盒的盖子。里面只有两个青花瓷的小碗,碗里盛着香喷喷的皮蛋牛肉粥,和几碟精美的小菜,以及两双黑木筷子。这一看就是病号餐,根本就没齐帅的份。
苟牧雨将念奴娇安置在白菲菲旁边的另一张病床上,让她坐卧着,调整小餐桌的位置,方便念奴娇更舒服的就餐。然后,苟牧雨转头瞪了齐帅这只瘦皮猴一眼,看见他一张脸青一块紫一块的格外色彩缤纷,苟牧雨突然有些羡慕齐帅的没心没肺,如果人能一辈子保持这种乐天派的傻劲儿,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这皮蛋牛肉粥可不一般,是五星级酒店的大厨用香浓的母鸡汤,小火慢炖了四个小时才熬制出来的,里面添加了一些温和的滋补中药,是最适合生病的女孩吃的药膳。念奴娇和白菲菲用小勺舀着软糯的粥,小口喝着,而苟牧雨和齐帅则拿着筷子,女孩们想吃哪碟小菜,只需轻轻一指,男人们便用筷子夹起菜,喂给女孩。
吃饱喝足后,白菲菲擦了擦嘴,她朝着念奴娇和苟牧雨望了一眼。苟牧雨正用一块天蓝色的手绢,小心避开阿娇破损的嘴角,帮她擦去嘴唇上的油渍。那一男一女相望的眼睛里,流泻着绵绵的情谊。白菲菲叹了口气,看来经过这番波折后,念奴娇彻底原谅了苟牧雨被陷害的“出轨门”,和好如初了,甚至,感情相较于过去,又更加深入了几分,爱的刻骨铭心。算了吧,既然阿娇自己都放下了,她作为阿娇的朋友,也没必要抓着苟牧雨的错处不放,日子总归要继续过下去的,而苟牧雨的细心和体贴,也让白菲菲有些动容。她瞅了瞅自家鼻青脸肿、正偷吃她剩菜的老公,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人比人,气死人啊。
“老婆,你干嘛唉声叹气的,会长皱纹哦。”齐帅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声音嘟嘟囔囔的。
“闭嘴,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容易喷饭。”白菲菲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这个没心没肺的傻子。骂完后,觉得心情稍稍舒畅了一点,白菲菲转头问念奴娇:“阿娇,刚才苟牧雨陪你去美容科看医生,医生怎么说的,你嘴角的撕裂伤怎么缝合,会不会留疤啊?”
念奴娇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对于一个刚出道的女演员而言,如果破了相,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再演戏了。她收拾好自己的失落,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对白菲菲说:“医生的意思是可以从里面进行缝合,但想要一点疤痕都不留,还是很难的,只能边治疗边看了。”
白菲菲又叹了口气,齐帅刚想开口说话,就被白菲菲瞪了回去。让白菲菲担忧的事情更多了,她不仅为现在忧心,也为将来烦恼,苟牧雨下手打了刘东林一顿,气是出了,但也彻底把这个老变态得罪透了。刘东林手底下养了不少打手,他们敢光天化日之下把齐帅从车里拖出来,暴打一顿,可见其嚣张跋扈,在滨海市简直是可以横着走的状态。白菲菲从业内好友那里,收到消息,刘东林已经在滨海市放过话了,要封杀念奴娇!苟牧雨是当下炙手可热的运动健儿,刘东林不敢拿他怎么样,于是只能靠欺压人微言轻的念奴娇来解恨。
“阿娇,你想过以后怎么办吗?滨海市可能呆不下去了……”白菲菲忧心忡忡的说。
念奴娇望着好友兼经纪人的白菲菲,她一时拿不定主意,沉默片刻,才开口问道:“菲菲,你有什么办法吗?我还不想放弃,放弃做演员,我有些放不下……这是我从小的梦想。我常常一个人望着星空发呆,那么闪耀的星子,是否能有一颗属于我?”
“阿娇,我懂,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懂你的梦想,我大学读影视制片,甚至毕业后成为了你的经纪人,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帮你实现愿望。但,阿娇,刘东林是盘踞在滨海市的恶霸,而我们都是脆弱的鸡蛋,不是我胆小和喜欢逃避,只是这就是现实,鸡蛋碰石头的结局,粉身碎骨的一定是鸡蛋。”
“菲菲,我听你的,你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
“嗯,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我想送你去首都的电影学院进修一下,咱们惹不起恶霸,那就只能躲了,离开滨海市,去首都谋求新的机遇。”
“这个主意好!”念奴娇抬头望了苟牧雨一眼,甜丝丝的说:“刚好牧雨接下来要去首都特训,我们可以一起离开滨海市。”
齐帅也附和道:“我们报社在首都有分社,我可以申请调过去。”
白菲菲点点头,“那就这么决定了,而且阿娇与我合开的是一间个人独立工作室,想去哪里也比较自由。如果阿娇签的是大型的经纪公司,想走的话就麻烦的多。”
“那菲菲,我们什么时候动身离开滨海市?”
“等咱俩的身体养好了再说吧,我们手里都有刘东林的把柄,虽说这些把柄扳不倒刘东林,但至少可以威慑他不敢轻举妄动。”
“嗯,行!”
找到了应对危机的对策,念奴娇和白菲菲心里都有了底,两个小姐妹躺在各自的病床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约而同的偷笑起来,所谓劫后余生,便更觉得现实虽然残酷,但时光很美,有所爱的人陪在身边,一种心安的感觉在空气里静静流淌。
而米尺和王爵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呢?
王爵抓着秋千的两根铁链,微微低头,吻上了米尺有些苍白的嘴唇,这一吻,他痴想了一千多个日夜。
他贪恋米尺唇上的冰凉,忐忑的睁开双眼,整个人顿时落入了米尺笑盈盈的眼睛里,那弯弯的月亮,散发着明媚而柔和的光。
王爵胸腔里的情愫,如火焰一般熊熊燃烧着,迸溅出无数的花火,像是被鼓舞了一般,他加深了这个吻,抓着秋千铁链的手慢慢滑到米尺的手腕处,指尖触碰到米尺带着凉意的皮肤,王爵觉得自己此刻的心脏都在发烫。
远处民房里,负责监视米尺和王爵的特殊行动小组的新成员——曹羽,默默放下手里的望远镜,然后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脑袋,“哐”“哐”“哐”额头在地板上狠狠砸了三下,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偷窥小情侣的变态,他开始怨恨起特殊行动小组的组长小貂,为什么要安排这种活计给他!
他呈大字型横躺在地上,呼吸间都是炙热的鼻息,自言自语着:“王爵你这家伙……平时一副禁欲的模样,骗过了所有人,原来你就是个披着人皮的色胚子。呵,男人啊。”他不敢再拿起望远镜了,如果再去偷瞧小楼一眼,他就真成了变态。他翻身坐起,觉得心脏的某个地方被羽毛轻轻的拨动,他慌张的爬起来,冲进了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水池的凉水,曹羽将头整个扎了进去。凉意浇灭了心头的邪火,直到肺里的空气消耗尽了,曹羽才猛地抬起头,发梢上的水珠划出了一道弧线。他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苦笑起来,曹羽啊曹羽,你多么的悲哀,在米尺和王爵的故事里,你只是一个稍显多余的名字。
时间飞逝,一晃便到了第二天的午后。
米尺从沉睡中缓慢苏醒,王爵的手臂揽着她的胸口。一夜的疯狂,让米尺觉得全身的骨头和肌肉都分离了。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后,才重新找回自己的意识。她趁着王爵还在熟睡,悄无声息的离开床铺,她从王爵的衣柜里取出一套旧运动服,蓝底白条纹,穿好后,卷起裤腿和袖口,倒也没那么大了。米尺拿走了王爵的钱包,脚上穿着不合脚的拖鞋,推门离开了小楼。她去便利店买了几瓶啤酒,然后拎着塑料袋,朝着小楼相反的方向走去。不知她要去哪……
曹羽刚泡好一桶香辣牛肉面,掀开盖子,热气升腾。这些天,不是吃泡面,就是吃面包喝矿泉水,曹羽觉得自己一身的调料味,都快腌入味了。拿起塑料叉子,正准备享用泡面,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是谁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找他,不可能是小貂,小貂如果有事通知他,会直接打他的电话,那会是谁呢?难道是房东,他付好了一个月的租金,房东来找他似乎也毫无道理……带着满肚的疑惑,曹羽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门外站着一个圆脸的女孩,留着黑丝绸一样的短发,一身蓝底白条纹的运动服,竟然是米尺!米尺为什么会找到这里,难道她发现自己在监视她?曹羽开始自我怀疑,怀疑自己的专业技能是不是退步了。曹羽还在纠结,米尺却不耐烦了起来,她对门里的人喊道:“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是来找小貂的。”
曹羽松了口气,原来米尺并不知道门里的人就是自己。他打开房门,尴尬的傻笑着,也不敢去看米尺的眼睛,他抬头盯着门框上的蜘蛛网,恨不得能瞧出一个洞出来。
“曹羽?你这是正式加入了特殊行动小组是吧,没想到啊,小貂派来的人竟然是你。”
米尺挑挑眉,戏虐的打量着曹羽,然后推开他,自顾自的走进屋里。一屁股坐在曹羽原先的位置,非常自然的端起曹羽刚刚泡好的泡面,呼哧呼哧,大口吃了起来。几口吃完,米尺顺手打开一瓶啤酒,刚喝了一口,就喷了出来,她的味觉失常的厉害,这啤酒喝起来比苦瓜汁还要苦十倍。
曹羽局促不安的站立在一旁,像是在老师办公室里罚站的小孩。米尺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然后一抬头,发现曹羽还在傻站着,便皱起眉头,提醒道:“你把小貂喊来,我有事要和他商量。”
“哦,好的,好的。”曹羽慌乱的抓起电话,拨通了专线,简单的对小貂说了几句话,他便将电话匆匆挂断了。他从刚才到现在,一直不敢去看米尺的眼睛,他害怕从米尺的眼中看到失望和鄙视。在背后偷偷监视米尺和王爵的他,即使是为了尽职尽责的完成工作,但曹羽依然觉得,此刻的他,就如同一个背叛者,他背叛了米尺,也背叛了王爵。
“诶,现在才醒来,这个死小孩,从以前就是个喜欢懒床的笨蛋。”
米尺的声音,将曹羽从胡思乱想中拉回了现实。他看见米尺坐在他的位置上,拿着他的望远镜,从窗口窥视着小楼里的王爵。
“哼,这个笨蛋,才发现我不见了,急死你~”米尺兴味盎然的透过望远镜,远远的看着王爵如热锅上的蚂蚁,满世界的寻找再一次消失的她。离开小楼前,她在冰箱上贴了张纸条,是留给王爵的,纸条上写着她要离开48个小时,去处理一点儿小事,48小时后必归,勿念。
不知王爵这个傻小子什么时候才能看见那张贴在冰箱上的纸条,真是个一点儿也不可爱的小屁孩。米尺撇撇嘴,但却舍不得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她像是在欣赏一副世界名画一般,入了境,不愿从画中的世界走出来。
王爵下楼梯的时候,心里想的全是米尺的音容笑貌,最后一级台阶竟然踩空了,踉跄着朝前扑倒,幸好他身手敏捷,在半空中调整姿态,勉强站稳,不至于摔个狗吃屎。他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灰色的裤子,他不停呼喊着米尺的名字。难道一切都只是他梦中的幻想?他与米尺的相逢和相拥,难道只是一个美轮美奂的气泡,梦醒了,彩色的泡泡便破碎的无影无踪……
他跌跌撞撞,如宿醉一般,撞倒了椅子,但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哗啦”一声,桌子上的玻璃杯滚落下来,飞溅的玻璃碎片在王爵的脚背上划出了一道小伤口。刺痛感让王爵恢复了一点神智,他凝神一看,才在冰箱上发现了那张米尺留下的纸条。手指捏着薄薄的纸条,他咬着后牙槽,半是埋怨半是心痛的说:“米尺,你又这样,又这样丢下我一个人离开,48小时,你要去处理什么事情,有没有危险?为什么不能提前和我商量一下,你觉得现在的我,依然没有能力帮到你吗?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啊。”
猛地拉开小楼的木门,王爵紧皱着眉头,朝着远处的民房望去,他能感觉到,从那个方向,有一双眼睛在无声的注视着他。
米尺赶紧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没想到这个小屁孩这么敏锐,竟然发现了她的窥视。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让狂跳的心脏镇静下来,然后一转身,看见小貂已站在她的身后,正沉着一张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的脸,眼神复杂的审视着她。米尺抬手打了个招呼,“呦,小貂,你来了啊。”
“你找我有什么事?”小貂的声音和他的脸一样平凡,如果把他丢在大街上,他可以完美的隐藏在人流里,不会有一丝突兀。
“也不是啥大事。”米尺耸耸肩,轻松的说道,“明天就是万博大会召开的日子,到时会有15国的政要人员出席开幕式,嗯……AME这个邪恶组织盯上了这次的万博大会,最强杀手格林,会带着他的杀手军团,血洗15国政要人员,缔造一场震慑全世界的屠杀。格林这个疯子,非常热衷于此,所谓在黑暗世界中创造无人可以超越的邪恶童话。”
小貂听到米尺说的这番惊世骇俗的“疯话”,依然能保持冷静和克制,这便是他身为特殊行动小组组长的品格。
“你说的这件事,我已经提前收到风声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派曹羽监视你和王爵的原因。米尺,你知道吗,我甚至能看透你所说的最强杀手格林,但我却看不透你,你现在为谁工作?你在AME策划的这次行动中又将扮演怎样的角色?告诉我,米尺,你想要什么。”
“哦,你已经收到风声了啊,看来我还是低估了特殊行动小组收集情报的能力。”
米尺对小貂眨了眨眼睛,继续说:“请不要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放松放松。我欠了王先生一个人情,王先生是谁,不需要我再介绍一遍了吧?”
“你说的王先生应该就是AME的重要人物之一吧,同时他也是王爵的父亲。米尺,你在为王先生工作?”曹羽皱起眉头,询问道。
米尺摇摇头,说:“我不为任何人工作,我只是非常讨厌欠别人,这次的事,只是单纯的还人情罢了。格林和他的杀手军团,曾为AME在全世界竖立邪恶霸权立下了汗马功劳,但它太过血腥和不可控,王先生想成为AME的最高掌权人,那么格林和他的杀手军团就成了王先生走向权力宝座的绊脚石。于是,王先生便想借助Z国的力量,清除掉格林和他的杀手军团,无论是对于Z国,还是王先生,这都将是一次双赢的合作。”
“你需要我怎么协助你?”小貂依然没放下心中的戒备,他无法完全信任米尺。
“帮我演一场戏。”米尺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笑眯眯的说。
“演一场戏?”
“对,一场充满鲜血与死亡的好戏。”
鲜血与死亡的好戏即将上演,米尺的嘴角勾起邪魅的笑容,这场戏着实令人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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