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首不相离

翌日,上京城外,越开彧二人与臣工们目送越寻梅、晏惑、越开盛三人乘马车远去。

“为什么这么急啊?”荀时倾不解。

越开彧以手遮阳,望着远方道:“他们养我十九年就为了这一天呢。”

顿了一顿,她又说:“要不咱俩也像他们那样吧。”

荀时倾微微俯身:“啊?”

“生个孩子养到二十岁,等他能亲政了咱们就离开。”

“那要是个男孩儿呢?”荀时倾有些哭笑不得。

“管他呢。姓能传下去就行。”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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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梁国使臣的见证下,要对柯那略行册立式。

先前在朝堂上,越开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个柯那略相貌不俗。他因是来自异族的十七岁皇族少年,所以贵气、男性魅力、少年感在他身上融合地非常完美,仿佛无论是哪种异性,他都对其造成致命的吸引力。站起来时,一种压迫感油然而来,连越开彧也不禁怔了一下。虽然荀时倾也很高,但他常年浸润在圣贤礼教中,是挺拔温润君子之风,与柯那略完全不一样。

“赐你什么封号呢。”越开彧仿佛是随口一说,“‘昌’,‘恒昌君’,居隆昌宫。你想领什么职务?”

“能够伴在陛下身边,鄙人就知足了。”柯那略眼中若含脉脉深情,看得荀时倾心中一阵厌烦。

越开彧对他这莫名其妙的深情也是不解得很:“月国不养闲人。你就帮阳皇分担,处理内宫事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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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妇二人设私宴为越开阙和梁敬践行。

妹妹年龄小不能喝酒,于是越开彧把自己灌得大醉,搂着妹妹回忆她小时候的囧事。

“你还、你还记得你两岁的时候……你不记得了。我把你放到树杈上,你还一点儿不怕,还拍手叫好呢。直到阿爷过来,‘啪’就给我一巴掌。梁君来的时候啥样来着?我哭得不行,你在那儿哈哈大笑。”

梁敬也哈哈大笑,只有荀时倾一边陪笑一边紧张地看着越开彧别磕着。

直到最后夜实在是深了,两人才离开,越开彧连滚带爬地回到自己座位上,抱住荀时倾有些想吐。不过没吐出来,她看着二人离去的门口:

“你知道,她刚出生的时候我可讨厌她了。因为那几年是我父母关系最差的时候。可是她一直‘姊姊’‘姊姊’地追着我,把我的心都叫化了。”荀时倾轻轻拍着她的背。

越开彧抱着他往上爬了几下,仰着头看他:“时倾,就剩咱俩了。”

然后又迷糊着垂下头:“不对,你还有父亲和妹妹在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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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开彧觉得荀时倾的剑术实在太差,拉着他去马场教授。

“剑,也是器的一种。器者,及人体所不能也。这些基础的你肯定知道。”

“嗯……”越开彧拿过他的剑比划两下,对她来说,这把剑太长,不是很顺手,“与戟最大的不同就是长短的不同。因此,抓握、招式都要改变。”

又举起剑刃看了看,这把剑是一把四面汉剑,剑身光洁,无一点瑕疵或花纹。

“它,叫什么?”

“‘无为’吧……”荀时倾挠挠头。

“‘吧’……?刚起的啊?”

“铸剑的时候我还小呢,舅舅按他自己的身量定的,我也没想好叫什么,索性就没起名。”

“‘无为’也挺好……”

“陛下!陛下!帮帮我呀!”不远处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尖叫。

“陛下……”霏散一脸无奈地拖着这个女子,恳求地望着越开彧。

“陛下,你就让他教我嘛!”叶凡抱着他的腿不肯撒手。

“他学的也是越氏功法,恐怕不好教你。”夫妻俩跟看戏似的乐。

“跟他结婚呀,他不就能教你了?”华佩在一边出馊主意。

“还不如认陛下当干娘呢!”霏散恨道。

“我怕折寿,”越开彧赶紧甩锅,“就交给你了,你自己处理。”

“陛下……”

众人笑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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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越开彧与荀时倾便装携手夜游集市。

集市是一整条街,被一条窄河分成两边,行人时不时地穿过拱桥到另一边。

街边有卖簪花,荀时倾拿了一朵在越开彧鬓边比了一下,轻轻摇头,放回去又拿一朵牡丹,更觉得不对,竟发觉没有哪种凡花是比得上她的。

越开彧看看他,又瞅瞅卖簪花的篮子,挑出一朵兰花别在他的冠旁,然后拿出一些钱来给商贩。

行至桥上,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荀时倾接过侍者递来的伞,撑开替二人遮雨。可惜这夫妻二人身高差得有点多,荀时倾觉得正好的高度,越开彧淋了一脸雨。

她抹抹脸,对荀时倾伸出手:“来。”接过伞往下压,却发现荀时倾也必须得尽力地弓着身子。

“给。”越开彧放弃了,把伞还给荀时倾,自己横跨一步,跟与自己身高差不多的琅嬛共乘一把伞。

可谁知刚刚这一折腾,伞骨把荀时倾头上的兰花蹭掉,正落在河上,荀时倾伸手去抓,当然抓不到。越开彧本来是不太在乎这个的,掉了就再买一朵就是,可是看他舍不得的样子,便轻轻一点地,翩然拧身,捞起兰花,足尖一点水面荷叶,如仙子般飞回桥上。荀时倾连忙用袖子替她沾去脸上发上的雨水。

越开彧勾勾手,身边人便开心地弯腰低头,等着她重新簪上去。看着他明亮的笑容,越开彧心里也觉得亮堂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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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酒肆的二层,有一美艳少年临窗而坐,手捏酒杯,俯视街景。

另一纨绔样的子弟轻摆团扇,缓缓行来:“表弟……咦,那不是二圣吗?”

林雀英不耐烦道:“麻烦你滚一边行吗?我在等客人。”

“别这样嘛,”严决苓笑嘻嘻地,“好歹咱们也是姑表兄弟不是?”

“谁跟你是姑表兄弟。”

“美人旁落,生气了不是?”严决苓自顾自地坐下来,取下正温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婚姻不再,血缘还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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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

“时倾!时倾!”越开彧不知道怎么突发奇想,弄来一把兰草种子,拉着荀时倾绕到他居室窗外的土地上,用小锹子掘一个个小坑,一颗颗地埋进去再填上土。

“怎么突然要种这个?殿里的花木已经很繁多了。”荀时倾撸起袖子帮她。

“这里花木虽多,可只有一株梅树是我娘二十年前亲手为我阿爷种下的。因他生在梅花盛开的时节。不过她分不清梅树与梅花树,所以每年冬天也没有梅花看。”

“那陛下选择种兰……?”

“采兰遗君子,愿言德惟美。”

越开彧站起身,抹抹汗,把泥蹭在了脸上:“对了,你觉得我如果用一种花木作比,应该是什么呢?”

荀时倾认真看着她,笑着摇摇头。

“没有吗?”

荀时倾抬头看着天空:“陛下生在八月十六,是一年中最圆最亮的满月,”复用手抚着她的脸,抹掉泥渣,“没有什么比满月更能形容陛下的了,是世间一切完美无缺的化身。”

越开彧歪着头,奇异地看着他:“你夸过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