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双剑齐鸣

“阿爷您说什么呢!”荀筠赶紧岔开话题,“晏公子,你能从山贼手中救出阿熙,武艺应当是十分出色了。”

越开彧轻轻笑了笑:“还好。”

“咱俩切磋一下?”

越开彧眼睛亮了一下:“您想怎么切磋?”

“晏公子善用何兵器?”

“剑。晚辈最擅长剑术。”

“呀,我擅长长戟和拳术。这样太占便宜了。”

“不若晚辈舞剑一曲,权当为各位助兴了。”

“你是客人,这不合适。”

“在座都通武艺,权当以武会友,没什么不合适的。”

“那这样吧,阿熙,你来为晏公子伴奏。年轻人玩一玩。”

于是越开彧与荀时倾两人站起来作一揖,同时示意仆人去取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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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在院中重新摆宴,夏日夜晚习习风中,二人一同抽出剑来。

两人握剑作揖,然后后退,越开彧站在正中,荀时倾则在一旁坐下,反手将剑插入土中。

越开彧回头示意:“你随意弹。”荀时倾点头。

“锵——”越开彧做一起手式。

荀时倾左手击节,先是用手指点,后根据情景变为用指甲弹;右手奏音,初弹扣节,以其余音形成乐曲,并根据剑的每部分音不同当做“宫商角徵羽”五音。因是一柄近四尺的四面汉剑,声音清脆中暗含杀伐之意。

再看越开彧呢,她的身法不是男子舞剑般大开大合,而是轻盈敏捷,却每次点刺劈砍都有必杀之决心,正是:

剑依声振翩飞燕,身随风舞婉游龙。

随着乐曲渐起,节点大噪,轻快的音律逐渐不平起来,仿佛平静的美妙生活被打破。荀时倾突然停了一拍,接着左手换为四指轮击,模拟马蹄声;右手则用金属戒指磕蹭剑刃,模拟兵戈声。

越开彧的步法扩大,大臂愈开,身形变得更加动荡,剑势也愈发凌厉,已经不像是剑舞,反而像是御敌了。院落中的风被她掌控,带着轻盈的花叶在荀氏父子眼前飞舞着,而其白色的衣袂在中央翻飞着,正是一只独舞的鹤。

渐渐地,战场之声停歇,荀时倾重又以指尖轻点,右手弹奏的间隔变长,乐曲转为呜咽幽泣,似为亡灵悲鸣。越开彧的步履也缓慢了下来,不再向外攻击,而是不断往回收,身形重回柔美态势,花与叶失去了风的依靠,飒然飘落。

最后,越开彧也被他的音律所染,心中多日以来的人生百态在眼前略过,百感交集。一个拧身,左手抹过剑刃从眼前划过,她眼中的悲悯与坚毅映在剑身上。

越开彧收剑直立,荀时倾也长抒一口气,收整了心情,收剑站起身来,两人一同作揖,一曲剑舞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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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皈与荀筠一同拍掌发出赞叹,少不了几句吹捧,把他俩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荀皈倒是问:“晏公子,你这把剑,可否给老朽看看?”越开彧于是把剑双手奉上。

这是一柄三尺来长的八面汉剑,剑身修长,在月光下反射出清冷的光,轻轻一弹,剑身轻振,发出“嗡——”的一声,鹤唳一般的清脆孤绝;中间四面有同色暗镂,靠近剑格的地方有篆书二字:无暇。

“剑名‘无暇’?为何呀?”

越开彧眼中有爱,似乎穿透了眼前方隅之地,投注四海:“剑者,可以歌,可以舞,可以御,可以杀,却唯独不能沾染无辜同胞的血。因此名为‘无暇’。”

荀时倾听到此言,犹如遇见子期,眼中光芒亮起,对倾墨赞叹道:“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君子之风也。”

宴会结束,荀时倾送越开彧出门,后者回头,安抚道:“你不必不安,那些话我就当没听过。”荀时倾感激地点点头,目送她回客房,接着去祖母院中侍奉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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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亲和妹妹怎么没有一起回来?”荀夫人问。

“我走的急,没有来得及问。”荀时倾放下药碗,拿起手巾给她擦嘴。

“怎么?京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吗?”荀夫人接过手巾。

荀时倾想了一下:“梁欲以七皇子聘紫薇星。”

荀皈沉吟一下,分析道:“前年陛下亲征,大挫梁国边境守军;再加上几个成年皇子内战,十年八年内他们是没有精力来管我们了,所以要送来个皇子稳住皇帝。”

“虽说咱们是胜方,可几十年来征战不断,国力恐怕已经支撑不起吞下梁国了。因此答应他们的求和,休养生息才是上策。”荀夫人接着分析。

“不过皇帝肯让一个异族人来成为未来阳皇吗?”荀皈冷笑一声。

荀时倾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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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荀时倾只着寝衣散着发,侧卧在榻上睡不着,心里总有隐隐的不妙的感觉。于是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他脑中重演一遍。

『皇帝肯让一个异族人来坐吗?』

『我这大女儿早有心上人。』

『为了你。』

仿佛被什么击中一样,荀时倾猛地坐起来,余惊未定地猛喘几口气,接着,愤怒的感觉涌上心头,披上一件外袍气冲冲地往外走。

走到半路,凉风一吹,荀时倾却突然站住了。

怎么?

想听到她回答什么呢?

是坦诚承认:是,我是要利用你;

还是虚伪撒谎:不,我真心喜欢你?

荀时倾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颓然地原路返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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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荀时倾站在门内、越开彧四人站在门外,作揖拜别。越开彧把马匹寄托在荀宅,以友人之礼与荀时倾作别,最后她抬头问:

“我们回程的时候你要不要……”

“砰!”

越开彧被吓得脖子后缩一下,看着紧闭的门眨了眨眼睛,回头问琅嬛:“他是不是生气了?”

琅嬛努努嘴:“要我的话,我也这么摔您。”

越开彧回身往城外走,有点点委屈加不解:“怎么呢?”

“您是不知道自己一路上有多霸道。”

“霸道吗?”越开彧回头看另外两人,两人默默点头。

“您是一点儿意见都没让人家发表啊。”

“好叭。”越开彧算是承认了自己“霸道”的属性,回头往前走。

希望回来的时候他也不肯跟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