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这一晚的风波总算过去了。后来夏侯婴向那被称为“徐翁”的老人问了情况,才得知这间府宅本是某官宦人家拿来养老用的,结果被戚姬强占了去,只留下一个最老实的家丁帮忙照看。我们赶忙从地窖中救出被囚禁的原主人,让戚姬道了歉,又送了些钱财,才将大事化小。
休息了一晚,众人也稍稍恢复了精神。不过看我的眼神还是难免流露出一丝怪异,用灌婴的话来讲,“汉王似乎轻松过头了吧”。
我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家伙的闲言碎语,抱得美人归对于任何男人来说都是一件值得欢心的事。更何况这件事或多或少减轻了士卒们的压力,给他们提供了谈资,也算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吧。
有了戚姬的指引,后面的路走得很顺利,一直到荥阳都没再遇见楚兵。正如夏侯婴所说,荥阳作为防守要地的确是再适合不过了:东临鸿沟,北依黄河,南靠嵩山,西边即为通往洛阳、长安的关隘虎牢关。
到了安全之处,大家紧绷的神经多少放松了些,忙着修建通往敖仓的甬道,以便粮草的补给通畅。如果要在此地长期坚守,没有粮草是绝对不行的。我计划等韩信收兵回来后回关中一趟,一是要与萧何碰一次面,商量下以后的对策,我离开时间过久也不知关中会不会人心不稳;二是要确认下王陵有没有将我的两个孩子送回去,不亲眼见到还是放心不下。
结果完全没留给我喘息的机会。几日后探马来报,楚军再次进犯。领军依然是龙且,所带士卒数量却远非前日能比,显然是为了一举拿下关中,特意回梁地募集过兵马。大家都慌了神。虽然占尽天险,但之前的惨痛经历实在是刻骨铭心,想要一时半会恢复士气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回,龙且却没有像前次一样直接邀战,而是命人从墙头射进来一样东西。守城将尉拿给我,是一块帛布。我展开一看,立刻扔到了地上,怒斥道:“挑拨!”
夏侯婴捡起来同众将一看,都大吃一惊。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了子房,眼神中充满的是震惊、疑惑以及略带侥幸的期翼。
子房接过递给他的帛布,随便扫了一眼,目光瞬间变得冰冷。
帛布上说:楚兵此次西进,只为抓获谋反的韩国余党张良。只要交出张良,楚国立即撤军。此命令由项羽亲自下达。
龙且好似对此还不够满意一般,派人在城外大喊:“汉将听真!我方已向你们的大王约和,只要交出成信侯张良,我们立即撤兵东向。否则,荥阳之战将是为一个人而打起,你们也都会为一个人而死去!”
听到这段话,全军哗然。窃窃私语在将士之间弥漫开来。这是再明显不过的离间计,但很显然,它管用了。
张良手持玄武,又是四象的授予者,所以我清楚绝对不能将他交出去。但这件事只有我清楚,在其他人眼中,他虽是我营的首席谋士,但也只是个谋士。
我大喊道:“不可轻信!敌方知道我们很多的战略都是成信侯带头谋划的,故此才希望消除这个隐患。敌方的隐患就是我们的希望,绝不能轻易投降!”
这时有个胆大的校尉插了嘴:“可眼下正是我军生死存亡之际。如若楚军再派出那种怪物,不光是君侯,我们所有人都活不了。”
我怒视他:“楚军说的话你也信吗?即使交出成信侯,他们也绝不会撤兵。”
那人被我瞪吓了回去,又一个校尉站了出来:“我们不交人,便是我们不和;若他们收了人后出兵,便是他们毁约。臣以为,总不能让他们在道理上也占上风……”
这人话未说完,人群中立刻响起一片应和声。有人说这也是权宜之计,有人说相信君侯到了那边定有返回之法,还有人说正好可以里应外合……什么言论都有,总之都是一个观点:必须交出子房。
最后,连夏侯婴都叹了口气道:“看这情形,若不交人,只怕将士们将再无士气可言。”
吴芮站在最后方,饶有兴致地作观望态,仿佛城会不会被攻破都和他无关。
我紧要牙关,万般无奈下看向子房。其他人也都跟随我再次将目光聚集到他身上。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一起凝神静听他的答复。
子房抬起双眼,冷冷扫视了一遍全场,被他扫到的人都不由自主战栗了一下。最后,他摇了摇头,道:“我若出降,汉军必败。”
他这句话,连下面的将士都听到了。一时间喧哗之声大作,有责备他不顾大局的、有谩骂他贪生怕死的,老将脸上都充满了蔑视、年轻士兵急红了眼。连他手下亲信魏无知都脸色发灰。面对这种情形,子房只是付之一笑,然后面向我拱手道:
“汉王,张良请求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