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一落,全场又迅速静了下来。
对此,我和所有人一样难以置信。毕竟自他加入汉军后,除了人员紧缺时偶尔充当统帅外,很少亲自上战场,自己作为将领出战更是从没有过。“你要亲自出战?”
他笑了笑:“对方既然说了,此事由张良引起,自该由本人解决。”
“你的伤……”
他挥了挥左臂。“已无大碍。”
这种时刻,也只能相信他了。我点头道:“好,本王准了。营中将士任你挑选。”
“不劳烦大家了。只要番君肯忍痛借我一队巫士,我便心满意足。”
听到被提及,吴芮稍稍站直了一些:“你的忙,我自然肯帮。只可惜我此行所带巫者只有九人,加上我凑够十名,可够?”
子房点头:“足够。”然后又转向灌婴,继续道:“我方惧怕的,无非是那两只妖人。我若战死,请昌文侯大人死守城门;若侥幸得斩妖人,还望大人出军相助,张良万分感谢。”
灌婴点头:“好。”
“请汉王授予昌文侯大人中大夫的职位,以壮士气。”
我慨然应下。子房又转向最开始要他出降的两名秦国校尉,拱手道:“还请两位将军以左右校尉辅助昌文侯。”
都这个时候了,自然没人能反对他的要求。反正他们出兵的条件是妖人被斩,不会冒很大风险。安排完毕,子房又向我施了一礼,然后走下城楼,向吴芮嘱咐了几句,自帅魏无知等几十人的方士军团出城。
龙且见到子房,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为他让出一条道。
子房抬手示意众人驻足,下马列阵。吴芮带头祭出护符,其余九名巫士也跟着出手祭符,方士们随后一齐放出袖中妖虫。符阵和妖虫阵,两重阵型把子房隔绝在楚军那边。我大惊,这下不光楚军的妖人很难攻过来,连他自己的退路也被断绝了。
龙且发觉我方架势不对,皱眉问道:“你不打算投降?”
子房的声音从容不迫:“要我投降,得先看看龙大将军有没有这个本事。”
龙且剑眉竖起,也不多废话。随着他向后一弹指,那两个怪模怪样的妖怪再次跳了出来,一脸凶相地走近,口水从张开的血盆大口中淌出来。子房的个头本不算高,在两个庞然大物的对比下更显瘦弱。随着一阵猛烈的风沙袭来,他那未系紧的雪白袍子被吹得猎猎鼓动,他本人也是一副马上就会被刮跑的样子。
围着他转了两圈,两个怪物确信对手不值得担心,几乎是在同时蹬地向中间的目标扑了过去。
按理说这么远的距离,再加上风大,沙场上的人即使喊话也很难让城中的人听到。但子房的那声叹息,却传进了两军所有人的耳朵里。
“歪道。”
随着这一声慨叹,妖气大作。子房侧身,闪过其中一只怪物的袭击,正好到了另一只的面前。只见他单手一推,正抵住那只怪的前胸。然后凭空一甩,竟借着对方冲过来的力道将其腾空掷起!
“嘶”的一声,是被丢飞的怪物撞上了周围布下的咒符,吃痛地嘶嚎起来。就在它倒在地上的工夫里,全身已被从地底钻出来的虫妖爬满,无论怎么甩也甩不干净,只能不断地在地上呻吟打滚。
而另一只怪物,就像没看到同伴受伤一般,再次向子房袭去。不过这次还不等它近身,它所踏上的那块土地便自动开裂,瞬时从地底冲出无数条藤蔓枝条,将其完全罩进一张巨网里。后面的一幕极其可怖:随着子房信手一挥,所有藤蔓同时收紧,一直收到把里面的妖人切碎。血肉崩飞,洒满疆场,连子房自己都不能幸免地被溅了一身。血腥味传到了每个人的鼻腔里,有几个受不住的新兵已经呕吐起来。
即使身处血色战场之中,子房的身形也没有丝毫的动摇,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对着在地上打滚的妖人作了一个抬的手势,一根尖刺直从对方心脏处穿出,它终于再也不用挣扎了。
龙且牙齿都快咬碎了,又不敢轻易拍马上前,以手中斧指着子房怒骂道:“你这妖物!”
子房轻轻一笑,昂然答道:“妖物如何?帮我转告你家「武先生」:若照此行径,小心失守。”
如此快的速度,让全军头疼的两只妖物就变成了尸体。还是灌婴反应迅速,一挥手,率兵杀出。楚军刚刚见识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哪敢厮杀,没打几回合便纷纷弃甲逃亡,龙且想阻止也没辙,只好领兵撤退。汉军大获全胜,抓获战俘无数。
不再理会之后的战斗,子房逆着兵马缓缓走了回来,仿佛用尽了力气。所有兵马经过他身边时,都会自动避开。来到城门前,守城将士将他扶了进来。我带着将官们疾步走下将台,迎了上去。子房半边衣服都被血染透,瞳孔也透出一抹妖异的血红。相对平日里白衣素裹,现在的他更有一种邪魅之美。
我上前扶住他,感慨道:“子房这一战,算是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了!”
夏侯婴却有些不满:“我说成信侯,你有这本事,当初在虞县的时候也施展一番不就好了?”
夏侯婴算是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我没有接话。子房轻轻推开我扶住他的手,站直身体道:“虞县离楚国的势力太近,我这种状态又不能持续过久,如果让对方在有补给的情况下连续进攻,我就是有天大的本领也无济于事。只有诱其深入腹地,再以奇兵攻其骄兵,才可真正获胜。况且……”一道犀利的光从子房眼中闪过,“我也想看看,在我军连战连败的情况下,会有多少人逃跑,又有多少人留下来。所以在场的各位,都是我汉国的忠臣。有你们在,一定能重振大汉!”
随着他最后一句话出口,不知是谁跟着喊了句“重振大汉”,之后是全军响彻山野的呐喊。
“重振大汉!!”
我也跟着大家一起呐喊,仿佛将这一个月来所有的不畅快都喊了出来。我拍了拍子房的肩膀,可能力道有些重了,让他皱了一下眉头。不过看我这么开心,他也露出笑容,只是笑中还带有些惆怅。
“汉王,请无论何时都站在我这边,请相信我的决定。”
“我一直是相信你的!”我拍拍胸脯道。
“那么,良也会一直辅助你,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
他说的太严肃了,不适合现在的气氛。我宽慰了他几句,让魏无知先带他下去休息。
未来的事,我不想说,也不想考虑。因为考虑这种事,从来都只是会让人失望而已。这我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