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起了什么？”
顾玥低垂着眼眸，缓缓说：“你当初为什么要和他一起瞒着我？”
她一直等不到苍枫的回头，便抬了头，正好又与青年的目光对上。
他这才不急不慢的开口说：“你会杀他？”
顾玥噎住。
顾姬知道真相，会杀了樊隐吗？
她陷入沉思。
她和顾姬虽是同一个灵魂，但性格不尽相同。
她会做的事，顾姬未必会做。
顾姬会做的事，她未必会做。
她们早已是不同的两个人。
顾玥通过这段时间对前世的认知，她得出结论：“只会拼了命的寻找解法。”
如果顾姬会杀樊隐，绝不可能将他封印于藏月湾上千年。
魔神不除，后患无穷。
顾姬留着这个隐患如此之久，就是还不死心，依旧想唤醒樊隐的神智。
顾姬成功了，也不算成功。
樊隐良善的那缕残魂被抽离出来，温养在十净莲花的花蕊中数载，得以一具傀儡之躯游历人间。
但那终不过是魔神的一道分身。
魔神之患依旧存在。
苍枫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想必他当初也料到了这个结局，才什么都不说的。
“他当初离开，是为了修邪术？”
顾玥不愿相信这个可能性，但不得不问出口。
“他想找到解决之法，可惜……”
剩下的话，不用苍枫说，顾玥也知道。
樊隐没能找到魔果的真正解法，就此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成为闻风丧胆，人人得而诛之的魔修。
“他最开始也同泽溪兄一般，只杀恶人。”
顾玥掀起眼皮：“没人发现？”
她的记忆里，那个时代的强者不会比现在少，甚至更多。
那么多人，就没发觉吗？
“泽溪不屠族，也不会出事。”
偶尔死几个人并不会掀起太大的波澜。
一整个家族的灭亡，动静太大。
“顾泽溪当时已经做好被擒的准备。”
顾玥从未想过，或者说从不愿细想这个可能性。
她的三哥哥原来是不愿意沦为人人厌恶的存在，而选择自投罗网。
“樊隐和他的情况不一样，他是自愿入魔。”
这个理，顾玥明白，她放下手中啃食干净的串，说：“等阿隐开始杀人，就已经受魔果控制了。”
“是。”苍枫点头，继续说，“他修邪术后，灵力修为进展的很快，你曾抓但过并软禁他，但被逃脱。没过几年就超过你我，还趁你落单，生擒你。”
“顾姬被他关过？”顾玥料到还有这么一出。
不论是顾姬留下的神识，还是拥有前世记忆的人魂，又或者前世留下的手札。
顾姬都不曾提过这一桩事，也不像记恨过他。
“我们找到你时，你正被他软禁在一间金屋中。”
所谓金屋藏娇，藏的未必是心上人。
还有可能是阿姊。
顾玥当时并未将这“金屋”二字当回事，直到她想起这段记忆。
只说金屋藏娇还是太保守了，她除了没有自由，樊隐连她的灵力都未曾封印，每日各种各样的山珍海味摆在她的面前，各式各样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也不要钱似的送给她。
她都收，化神境的顾姬已经可以辟谷。
对于她的无声的反抗，樊隐从未动过手，只是放着最狠的话，送最贵重的礼。
即便被魔果操控，那个孩子依旧不忘敬重他的阿姊。
顾玥这才明白，为什么顾姬从未责怪过樊隐。
苍枫也要入住藏月湾，一间小屋肯定不够。
夜里，她看着他吊在树上睡了一宿。
第二日天不亮，便主动提出：“今天去不归城找人再搭间屋子吧？”
他们虽未行过夫妻之事，但同行的那许多年同睡一屋，甚至是同睡一榻的经历都有过。
现在顾玥确是怎么都不愿再与之如此亲近。
主动提出再盖一间木屋，是顾玥对于苍枫要守着她的最大让步。
她同意了和他一起短暂生活。
有飞廉在，他们不过瞬臾便入了不归城。
城中人声鼎沸，往往来来的行人多在议论昨日的异象。
还有更多的人在不断往城中涌入。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来？”顾玥望着城外看不到头的长队，一脸疑惑。
“五姑娘不知道了吧？”一旁的老妇人不知如何认出她的身份，笑呵呵的主动搭话，“他们都是因为昨日的异象，特来朝拜曾在藏月湾作战的那几位大能。”
“四大世家那几位？”顾玥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如今知晓自己便是其中一位的转世，多少还有些不自在，“那不该去四家镇守的城池？来不归城作甚？”
“这些都是离不归城更近的，说那四座城池周边的灵师都冲四座城池去了。”
“朝拜了做什么？”顾玥接着问出心中的不解，“昨天的异象和那四位并没有多大关系。”
“怎么没关系？”老妇人急了，又有些激动，“民间相传，天雷、天火降世，必有新神诞生。昨日的异象是有人成神了！”
“那又如何？”顾玥不以为意，“新神不可能是那四位，拜了作甚？”
“万一是新的魔神呢？”
顾玥终于明白了，老妇人发抖哪里是因为激动？分明就是恐惧。
齐家灭门之事传的太远，带来的恐惧太深，他们都怕是新的魔神诞生。
万幸的是，昨日异象的落点不在水泽，否则，世人必定怀疑是三哥顾泽溪成神，群起而攻之顾家。
即便是持续千年的敬仰，在绝对的生死安全前也不值一提。
这便是所谓的人性。
顾玥缓缓道：“不会的。”
“您说什么？”
也许是人声嘈杂，老妇人没听清的缘故，老妇人又问一遍。
“成神的不会是魔。”
“这……您如何知晓的？各家至今都未传出是他们家之人引动天雷劫。”
“我就是知道。”她浅笑看向身侧悄无声息，几乎无存在感的少年郎，“昨日异象的落点在渊岭，是苍家有人成神了。”
“可、可苍家也没传出任何声音。”
顾玥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嗤笑着：“新的风神一跨过那道天堑就跑了，苍家忙着找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