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泽之上一叶扁舟上独坐着一位老僧其周围四下水汽弥漫奇珍异兽暗伏不敢轻举妄动,连绵岸边水草微动一只脚尖微点水面泛起一圈不小的涟漪扩散而去惊起一条大鲢鱼落入老僧怀中。
“你这是做甚。”老僧原地打坐并没有睁眼。
“试一下你的四象是否真的被你忘却了。”眨眼间王诩瞬身便来到老僧对面,“顺带敲打敲打你。”
老僧法号湛寂,谓之沉寂。与王诩属于一辈人还是少数开设宗门的长生者,其作为罗佛寺开宗立派之人对佛法却不精通用他的话来说便是不在一岸,遂自此连带其流派一并驱赶至江上扁舟再不靠岸。
“其他些个老家伙都被你敲打完了?”湛寂轻抖衣袖将鱼送入湖中。
王诩端坐与其对望故作惆怅道:“湛寂,你看着气色不好。”
这时老僧才张开眼睛目光汇聚在王诩身上似是把他看透,嘴角挂上一抹戏谑道:“你看着火气不小,逢故人又是怎样一番心境呢?”
王诩知道其的性格和嘴巴的毒辣不然也不会被赶至这一叶扁舟这也是把其放至压轴再拜访。
“我这次来不是和你论道的。”
湛寂自觉占了上风随即道:“我想也是你不是来小打小闹的。”
湛寂双手合十一声梵音响起王诩被拉入了一方空间之中行此处便是佛门独有的空间之术名曰心门,走世间前年的王诩自然认得这里当下便四处查看忽见眼前十具肉身弧形排开在蒲团上打坐。
“这是你的三魂七魄!四相、六通都寄存在这佛心心门之中。”言语之中王诩很是震惊要知道这几样东西单拎出去都能轰动天下佛教主流,可是转念一下他活了这么久练成了也就不稀奇了。
湛寂无奈道:“别太惊讶,别看我都练成但我始终不能将他们与我本体相融,拼尽全力也就单次融合一具而已。”
听闻此言王诩松了一口气转而面色低沉道:“这地方安全吗,能挡得了他们的监视吗”
湛寂气定神闲透着几分得意抬颔微微眯眼道:“那是自然。”
“别的不说你把我带到这想必是当年那个猜想有着落了。”王诩光顾着打量四周全然没发现这句话的多余。
湛寂双手一摊道:“这不摆你面前了吗,不仅我、你、其他老不死的应该也都这样没有突破或者卡在最后一步吧。”
片刻沉默王诩转身撂下一句道:“下月初四龙虎山见。”
“这不也没剩几天了吗。”
湛寂想把他留下聊会奈何他走得很急再次闪身原地消失空留湛寂一人。
“罢了!”
湖波水映之下湛清缓缓起身发出阵阵骇人的脆响惊动蛰伏在周围的鸟兽,随后双脚一前一后发力连人带船一并跳起调转船头后再次落入湖中炸气的水波与湖面原有的波纹对撞后化为平静。
“清净!自遣!与我同去。”这二人是湛寂的徒弟。
“得令。”一道清冷的人声在湛清的耳边响起,声音的主人便是清净。
忽见潮中翻沫鱼群托舟顺水而行这便是湛寂在这一方与飞禽走兽所诞生的灵犀,行至江岸边忽见一胖一瘦两道人影正是清净与自遣。
岸边无风两片绿叶正巧落入水中化作两条船比起湛寂的舴艋之舟要宽敞许多,清静精通神足通纵然千里也只一瞬他先前便是听见师傅的呼唤转瞬来转瞬走但师傅让他同行他自然只敢乘舟同行。
“自遣啊,这次就当出游要开心就别哭哭啼啼的了,还有你怎么把那个家伙事背出来了。”湛寂看着自遣肩上那个硕大的青铜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他修的是苦行之法更是有他心通如今这番模样也算是修行有果,那钟既是法器沟通疾苦之人;背在肩上也是对自己的警醒。
自遣带着哭腔道:“师傅,我遇见了渡不了的人。”抬眼时眼泪已然是止不住了。
“我知道,命该如此。”湛寂闭眼一瞬便了然。
与王诩不同路柳长青先一步来到豫章郡他与叶凌厉一般都是来拜访黄天商会,只不过他能直接找到其总舵而叶凌厉需要费些时间。还没等进入南昌城柳长青就被人接应了对此他没有意外毕竟这一路遍布黄天商会的分舵。
南昌城的黄天商会总舵堂前,这里的陈设满足了柳长青对这种庞大世家的幻想但是还不够这只是他们想展现的,换句话说这里虽然是黄天商会总舵但并不是他们的家族核心就从这屋内的人来说只是商贾不是核心成员。
柳长青开口便是盛气凌人道:“你们莫不是太小瞧我了,排些商贾糊弄?”
话音刚落在场无一人敢言个个如坐针毡平日可侃侃而谈的富甲商贾只是低着头不发话,他们是负责经营商会的各路舵主但都不曾正式入得家族内部而这次到场只是争一个入得主家的位置。
“那我若说在场有一个是主家的人呢?”身着华服的公子从内屋出来显然其的身份应当是在主家也颇有地位其出场时在座的商贾都投去目光。
在看人这方面柳长青很在行所以直接打算道:“不可能。”
“那好!”那人将一块玉佩丢给其中一个道:“现在他是了,而你输了。”
在柳长青眼中这样的举止无疑是十分幼稚的以至于其根本没了耐性旋即不耐烦道:“我要见你们话事人。”
“你不够格。”
“我不想再说一遍!”柳长青没有失态但言语之中已是最后的警告显得有失风度氛围一瞬间从紧张急速升温。
这不是在场商贾所接触所擅长的邻域只得坐在原位只怕是内心早已脱逃个千万次了。
这场会面只有两位同辈交涉,一方不满对方家族的敷衍了事,在柳长青心中王诩的辈分应该属是大得没边了而自己代表的是师傅自然不满一个小辈来交涉;一方则是不满其的态度,不仅是针对王诩同样针对每一个傲慢的人况且其两方还有一段过节,这也是为什么王诩要让自己徒弟来拜访的原因只是这背后的秘辛未曾说与柳长青听。
“既然聊不下去那就没必要客气了。”柳长青正欲抬手似是想到什么转身便想走但这一切被暗中一人看在眼里。
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怎么?在我们地盘上还想动手不成?”
从语气听起来自然是位有份量的人来了,达到目的柳长青也就规规矩矩道:“那自是不敢,既然这地方不欢迎我,所见之人也没到份量,那我还留在这干嘛?”
来人从暗处走出自是看出其的想法当即道:“我是张家内堂管事张澈澄,不知够不够份量?”
“前辈言重了,今日来只为议要事不见长者实属难安所以多有冒犯。”柳长青在心中掂量一番方觉来人尚可。
“张烟渺,你先退下。你们也别在这坐着了都出去罢。”张澈澄脸上堆笑似是给足面子一般实则笑里藏着一股子狠劲,其并没有直接与柳长青对话而是先让在场人退下后再与柳长青面对面坐下道:“要说别人来这可能就不是这个开场了,幸好你师傅有自知之明让你来但是因为他的缘故你同样不受待见。”
“我师傅说过这件事情你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张澄澈眯着眼自顾自倒弄着手边的茶具漫不经心道:“那你师傅有没有跟你说过太平道?他有愧自然是不敢提起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言?他若真就心系这天下兴亡那便去做罢,大道殊途却同归天下太平既是大道之果。”
如此一来柳长青有了些许底随即道:“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与你们有何过节?”
“多说无益,你只需记住今日若是王诩来便是一场大战,但今日是你来的那便只能是告诫,如非不是系铃后人的掉令吾等不会离开。送客!”张澄澈手上茶盏摆正为自己倒上一杯随即态度很强硬要关门送客。
“那晚辈改日来拜访。”柳长青知道如如若自己继续留在这那便是彻底没得谈了。
照这张澄澈话里那最后一句的意思是非要这系铃人的后人才能平了这码事,其中让柳长青摸不着头脑的就是这恩怨莫不是太久了些算来多则千年少则百年,更让其想不明白的是如何大的仇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却能被铭记甚至代代相传,为了弄清楚这一段过往柳长青再次施展纵横术消失在原地也正是这一决定与刚到的叶凌厉擦肩。
柳长青走后不多时一辆马车便停在黄天商会总舵门前叶凌厉与吕纯阳从车厢中走出面上带着些许不悦,早在调查完第四个分舵之时就被察觉随后便被人领路径直来到南昌拜访黄天商会总舵。
正巧张澄澈还在总舵索性就自己去接待了,见面便开口道:“叶捕头,听闻你最近在调查我们黄天商会有什么不如直说。”
叶凌厉也算初入江湖话术在先前走访时已经熟络开口便是官腔:“我本是奉赤胆侯的命调查这域外者的踪迹,之所以会涉及贵商会还是因为线索有所重叠。”
“这么说叶捕头是说我们与域外者有染喽?”张澄澈似乎是想到什么随手从怀中掏出一本账簿交与叶凌厉手中接着道:“其实这么说倒也不错,对待域外者在我这的态度从来都只有死路一条查到我们头上很正常。”
翻开手上的账簿显然里面的内容能解释楚地为什么这短时间没有域外者的动静,上面写的很清楚黄天商会的扩张方向与日志并且包含着与域外者交战的记录。
“下次别私下解决还是上报来得好。”对此叶凌厉不好多说毕竟还不知虚实需交于捕风司去核查但这里已不是楚地境内所以还需命人跑一趟。
“这账簿你暂且收着上面不是什么机密,叶捕头你这旁边这位不打算介绍一下?”在叶凌厉进门之前张澄澈便察觉但不是因为他而是其身边的吕纯阳。
“吕纯阳。”吕纯阳开口不平不淡听着招人嫌但其不以为意晃着葫芦讨酒喝。
听闻这人自称吕纯阳当即张澄澈笑出声道:“你这名号倒是不得了啊!相传千年之前有位仙人也与你这般同用一个名号。”
此时的叶凌厉对张澄澈刚刚的话极为上心他捕捉到两个点,一个是千年前,一个是仙人。再联系上先前柳长青所留的信息这样一对似乎能把吕纯阳的身份坐实。
但话虽如此叶凌厉自然也得打消对方疑虑无论是戏言还是试探但其背后种种告诉他没有这么简单。
“兴许是重名。”很突兀这句话像根刺一下激起三人的警觉,这时叶凌厉也意识到自己的疏忽。
“比我还疯癫,叶小友我们走罢。”吕纯阳接过装满酒的葫芦拉上叶凌厉就走。
前脚两人走后脚张澄澈就叫人跟上而对此张烟渺十分不理解,不禁疑惑道:“此二人有何特殊?”
张澄澈看着张烟渺只是摇头不语对于现在的他还不适合知道族中规矩不能逾越即使是情亲也不行,只是这吕纯阳身上的道气之浓郁张澄澈也平身少见堪比族中元老亦或者龙虎山上那位。
旋即张澄澈将张烟渺支开然后从腰间摸出一张九色符箓夹在指尖接着凭空起火置于盛水的碗中随即一饮而尽,元神离体再次睁眼其已经置身他处面前是九位力士围坐在一棵参天巨木前身旁石斧显得嶙峋钝棱。
“九位力士请伐树卜九州吉凶!”
话落九位力士齐刷刷站起身手举巨斧的同时对着九条枝叉伐去,此时张澄澈悬浮半空漠然看着这一切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柱香。
烟袅袅悠悠向上飘去直至树顶如抬头望去赫然有一黑猿和一玄狐盘居在上,张澄澈似是早已习惯这香火便像是为它们准备一般只是淡然等待结果。
三声整齐的砍伐声过后张澄澈近前查看,一枝断而复生、一枝留有一创、其余皆是完好记录罢前者对应扬州后者则是冀州但其心中最是不解。
要说福祸相依倒也算正常只是两州一南一北这样一福一病让张澄澈久久不能解其意,冀州病从何来而这扬州福又何来这两者又有何等联系?只是不等张澄澈有时间仔细思考手中的香便燃尽了抬首间一狐一猿即将飞扑至面前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只得先掐动指决逃离此处。
元神归体的瞬间敏锐的感知力告诉他四周东西变了,不出所料睁眼时原本空无一物的对面凭空出现一个人。
“你还是来了。”
张澄澈右手衣袖之中滑落一张黄符闪着明黄色的电光伴随着左手一掌将桌案轰碎,右手天雷符顿时催动一朵雷云在总舵上空瞬间凝聚并劈下一道雷霆乘着这个间隙张澄澈摇身变出一身黄袍与一柄剑。
“你这是做甚。”王诩在天雷落下的瞬间施展纵横术躲开了身上只是落了些尘土。
“先祖有言在先见你一次便是大战,这话我也对你徒弟说过。”张澄澈剑指当先架剑以候剑身流转金黄的雷电。
“那便战,一个个都是犟脾气!”
两道身形速度之快以至于起步最慢都是残影,一道闪烁的黑影与一道金色的流光来回碰撞。
两人的风格都是出奇的静唯有嘈杂的风声呼啸而过,雷光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光痕而王诩则是时隐时现的黑点在视觉之上造成极大的冲击,周旋百余回合王诩高空跃起指尖微动掐诀顿时手掌火光乍现直探雷云,在接触的瞬间雷云由金变得暗沉接着变为乌云含雨再一发力顿时大雨倾盆,张澄澈化作流光紧随在王诩身后但与其利落的动作比起来终究还是慢了半拍。
“你要如何选!”大雨之中王诩手指天上劫云质问张澄澈。
看着满天雷云暴虐的嘶吼一时间张澄澈无法共情现在这方雷劫笼罩住了整个南昌城上空不是单凭张澄澈一人能破。
“你要如何。”
“我!王诩如何别人怎么说我不管,但你们不该忘!”
“好,我到要看看天意何为!”张澄澈指尖再次出现一道神风符箓直击天际。
霎时天光血色狂风席卷连通天地只觉红光压得在场之人喘不过气,席卷之余风暴中心的吸力越发强大四下环境死物皆不为所动但在场之人只觉体内气浪翻涌。
血色之中王诩与张澄澈对视一眼齐身步入漩涡之中渐渐的两道流光从两人体内流出,就在此时半空之上出现八颗金色豆子落地瞬间变为八位黄巾力士利于八个方位将劫云封锁。
“你二人何故弄出这么一个伪三灾?”来人面色极不情愿其手中端着一个布袋其外观看得有些年头。
八位力士在张玄清的引导之下将结界愈发束紧不多时缩小至总舵面积的大小悬浮在上空,也就在这瞬息之时其手中又出现一捆金晃晃的绳索穿透屏障直接将张澄澈拉出空留王诩一人在内,此时核心结界只缩小至一个院落的大小王诩困在其中不能脱身受到这伪三灾的反噬神色萎靡。
“你还是用携而令这般计策屡试不爽,这让人很厌烦。”张玄清手上青筋瞬间暴起但依旧保持一副仙风道骨。
王诩现在是蹲坐原地周身金色流光流失愈发快速,带着虚弱勉强开口道:“你今日能带着这法宝来见我就说明了,不是吗?”
“这不是我的意思,我只是来阻止事态恶化。”张玄清看着手上的布袋不禁无奈道,其受族中那几位的命令来这镇场。
“你会明白的,既然你来了东西也带出来了,那我也就没必要留手了。”王诩此刻无比虚弱似是风烛残年一般不复往日硬朗。
张玄清言语中带着几分不屑道:“你如今这般模样还是消停些来得好。”
王诩暗中凝出一团以灰色为主调周围萦绕些许光亮的火寄与这伪三灾道:“若是你们能答应那即便是死也都成。”
“你觉得呢?”张玄清向王诩晃了晃手上两件宝物接着道:“我们要的你也知道这是让你告知一个真相罢了。”
而这换来的只有沉默血色之中人影纹丝不动端坐在中央任由三灾将自己剥离粉碎,就这样僵持了三天三夜这天王诩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伴随其的身影一同消散,自此张玄清才察觉异样这三灾由伪变真而王诩的气息陡转直下直至消失。
这一消息在王诩消亡的刹那传到了每个该知道这消息的人手上自此请帖才算是发出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