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是,肖一茗并没有催促范增,已经自解了自己的心结的他主动讲起了他死后的经历:
“我想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有千斤,根本就无法睁开,我的身体,也无法动弹一丝,火烧火燎,那火苗似乎要把我吞咽,把我的骨头一一块一块地烧到焦灼,碎成齑粉。背上的痛呢,那钻心的、如成百上千条虫子在撕咬的痛呢?没有了,除了火烧,我似乎没有任何感觉,从头发丝到脚指头,就要烧着了,我就要着了,像一块棉絮一样烧着,化为灰烬······
忽然,就好像一块冰放在了我的身体上,是背,那冰是放在了我的背上的——我忽然意识到,因为背上的疽毒,我数十天,一直到死都是只能趴着的。那冰,不,应该说是玉吧,因为它不是冰激入骨的,它,竟然是温润的,像一块玉,是那样的舒服,熨帖,这舒服感开始扩散,从后背向全身延展,四肢、最后到达了脚指头,头发根儿,我开始觉得自己的手指可是动弹,然后是四肢,屁股,腰,背,尤其是这背,我忽然感觉到了生长,你们知道生长吧,就是新的肉芽在长出,新的皮在覆盖,刚开始时,是腐肉的一点点的消失,接着就是那种水唧唧的消失,新鲜的、柔软的肉再长出,变硬,最后生出了力量,我有了力量,我,首先发出了如‘牛犇’一样的叫声,可能是声音太大吧,我感觉背上的那块‘玉’一下子消失了,焚烧的感觉又回到了我的身上,力量也瞬间消失了,我连叫的力气也没了,刚刚拱起一些的背也立时塌了下去,一切就像做了一个梦。
但这真的不是一个梦,那块‘玉’又回来了,回到了我的背上,紧跟着,是一只手,在我的背上摩搓着,寻找着,直到我重新有了冰的感觉,重新有新的肉长出。
我再也不敢胡闹,屏住呼吸,等待着身体的还阳。这时有那柔绵的声音传来:
“把他的身体翻转过来吧。”于是乎,我的身体翻了过来。趴了几十天来,头一次身体平躺着,我,慢慢地挣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姑娘,她似乎知道我会回返来,柔柔地说:
“你终于醒还来了,天呐,以为你不会再回返来了呢。看,这些腐肉,只能靠你自己把它们逼出去,然后再长出新的肉来。你不要放弃啊,就是很难受也要坚持呵。’我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一只手‘啪’地拍了回去,
‘你在找死吗?你的后背可只剩下骨头架子了,起什么起,就怕你有气力起,没有气力挺住啊。’那只手是属于一个上了岁数的女人的。我也是看到一个肉体组织的,那是我的,至于能通过坚持,挺不挺的过来,我根本没有信心,那个女人的额头有一个朱砂的花钿,份外显眼,似乎跟着她的笑意在一跳一跳,跳去了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