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会发现，童心未泯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那还是憧憬着想去很多很多地方的年纪。你在城市的某个角落，看着一方蓝蓝的天，一只白色的鸟飞过，天空没有留下痕迹。你说，我要去最繁华的城市，我要去天涯海角没有人到过的地方……现在，你又在哪里。

那还是幻想着被一个人好好爱的年纪。你在电影院里看完一部电影，是《心动》还是《情书》，你已经忘了。只记得优美的旋律轻轻响起，电影院里剩下你一个人。你无声地问自己，我很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吗……现在，你的身边又住着谁。

二十四岁生日这天，我对自己许下一个心愿：想拥有一架时光机，带我回到过去。但，过去是不能回去的。

回到十年前，十四岁的生日，第一次来例假，痛得浑身痉挛，身边没有一个人。我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双手抱膝，感到非常冷。身下的热流缓缓流淌，裤子上染了一大摊血，那种浓烈异样的味道，扑鼻而来。

十五岁，喜欢同班一个男生。班上流行一首诗，“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同学们看到我，高声喊：“李家新燕啄春泥……”少年人的纯情与羞涩，一哄一闹，全班皆知，只是笑，笑得那么甜蜜，那么快乐。

十六岁，把头发剪到非常短，愈加沉默寡言。每天独来独往，忍受各种流言蜚语，通宵看碟，彻夜不眠，成绩一落千丈。老师要请家长，一直拖到期末，骗妈妈说，分班总动员，班主任要见你。就我吗？不，所有的家长都去。

十七岁，认识一个人，通了好多好多信。他让我永远地记住了十七岁，花一样美好的年纪。我们一起聊青春，聊理想，聊未来，聊爱情……然后，他说，要我等他。可这一生，我再也等不到他。

十八岁，去了北方的一所大学。跑遍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告诉自己，不要被陌生的城市孤立，不要受糟糕环境的影响，学会适应它，爱上它，和它相处。那一年，最敬爱的班主任永远地离开了，没有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十九岁，从学校搬出去，开始一个人的租房生活。每天昼夜颠倒，写小说，给许多杂志投稿。太多太多的失望，太深太深的孤独。第一次带旅行团去十渡，对自己说，你一定可以。差一点儿被激流冲走，被一个人紧紧拉住手，他说，不要害怕，不要放弃。

……

就这样走到了二十岁。

想免费到处旅行，于是考导游证。想让青春不留遗憾，于是组乐队。想为过去的二十年画一个美丽的句号，于是写小说。二十岁这一年，认识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然后，接到了你的电话。你说，生日快乐。

你送给我的第一张碟，第一本书，第一件黑色毛衣……那时，我们经常听的一首歌，《黑色毛衣》。你说，每当听到这首歌，就会想起我，想起那一年的冬天，白雪皑皑，我们在冰面上旋转、奔跑，满世界里只剩下一个黑色的影子，是最美的回忆。

那年盛夏，到处是《超级女声》，短发戴黑框眼镜的女孩，笑容腼腆纯净。你说，你很喜欢她。八年后，她在《我是歌手》的舞台上唱了一首《解脱》。你发来短信，听到了吗？一点儿都没有变。

时钟嘀嗒，就这样走到了二十四岁。我们在离心最近的地方，生生地将彼此站成了两岸。你在南京，我在北京。你说，我很想再见你一面。

所谓曾经的死党好友，所谓曾经的知己恋人。单车载着我穿过夏天的林荫道，冬天的冰雪路，一路无言，直到“嘎吱”一声，停在家门前。你对我说，到了。然后，我依依不舍地下车，对你挥手，转身。突然回头，你还在那里；再回头，你依然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我。你送我的CD机，里面只有一张唱片单曲循环，是你喜欢听的马克西姆。冬天吃米线，一定要放很多的辣；夏天吃刨冰，一定要加很多的冰。只要一碗，面对面，抬起头就能碰到彼此的额头。你给我看你写的诗，你的每一篇日记，笑着问，窥探别人的隐私是不是很幸福。我囊中羞涩，你掏遍所有口袋，把一堆钱放到面前，说，我的就是你的，还跟我计较什么……

当我难过的时候，你说，不要难过，我在你身边；当我抑郁的时候，你说，有什么就告诉我；当我孤独的时候，你说，你在哪里，我去找你……然后，你对我说，没有关系，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你要记得，我永远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等着你。

习惯了熬夜。有一天，工作至天明，突然很想给谁打一个电话。于是，想到了你。拨通了电话，“嘟”一声之后听到你疲惫的声音，我刚下飞机，现在在伦敦。我只好随便敷衍两句便挂断了电话，不想打扰你休息。

伦敦、巴黎、米兰、柏林、苏黎世、斯德哥尔摩、阿姆斯特丹、马德里、波尔图……曾经，我告诉你，最大的心愿是游历欧洲。你说好，我陪你一起去。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你去了所有我想去的地方。你还会去哪里，你还可以再离开多久。

十七岁的生日，你对我说，我觉得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是多久。我故意逗你。你说，很久就是，直到我忘了你的时候……但，我是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十八岁毕业那天，你对我说，我喜欢你，你难道一直都不知道吗。我无言以对，只得咬着牙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抬起头，眼眶通红，无比失望地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如果只能做朋友，那我这么辛苦这么坚持是为什么。

二十岁的时候，我终于和别人恋爱了。打电话告诉你，你说，好吧，祝你幸福。那么你呢……我也快有了。然后是一声“嘟”的挂断声。那之后的三年，没有再联系。

二十三岁的时候，你突然发来短信，我们和好吧，我找了你很久……我换了一个又一个手机号，手机里始终保存着你的号码，只是我从来没有打给你，也不期待你会找到我。但，你就是找来了。

二十四岁，你在凌晨四点打电话给我，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我们喜欢一个人能喜欢多久。

我们放弃一个人又需要多久。

如今，已经不会再为一个人费这么多心思，花这么久的时间。因为输不起，也等不起。就这样走到了二十五岁，再一次听到那首歌，《黑色毛衣》。手中是你当年写给我的诗、留给我的日记，一本一本，曾经的难堪，现在的珍贵；曾经的无心之言，现在的永久承诺。

十六岁的夏天，我们翘了一整晚的晚自习，躺在操场上看星星。突然下起了雨，我们被雨淋湿了，谁也没有起来。你说，我很想做一个童心未泯的孩子，但时光就随着我们无忧的童年悄悄地溜走了。光阴无法倒退。以后的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余生，我们再也无法看到那一晚漫天的星光。这一生，便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感觉。

曾经喜欢的歌，过几年就过时了。经常喝的汽水，已经不会再喝了。以及你，想做个童心未泯的孩子的你，永远也不想长大的你，默默地喜欢我的你，就这样离我而去了。

你在南京，我在北京……你还好吗。

你还会写日记吗。还喜欢闭着眼听CD吗。

有一句话，过了这些年始终没有来得及告诉你。那些喜欢、那些徘徊、那些坚持乃至放弃，都是因为，我们还很年轻。

你会发现，童心未泯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