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复行钱

秦半两钱推行中国，一直沿用了两千余年。据《史记平准书索隐》引《古今注》记载的秦钱：“秦钱半两，径一寸二分，重十二铢。”用现在的的度量衡折算可得：钱直径应在3.2～3.4厘米，重8克左右。可是，我们现在所见的秦半两钱却是大小轻重不一，有重过10克以上，甚至重达20多克的，或说即《索隐》所载的“当百钱”。于是有不少学者提出了所谓的“复行钱”。

《史记·六国年表》载：“（始皇）三十七年十月，帝之会稽、琅琊，还至沙丘崩。子胡亥立，为二世皇帝。杀蒙恬，道九原入。复行钱。”根据这一段文字的描述，曾经有学者认为“复行钱”是秦始皇所为。但是，我们通常认为《史记》年表中的叙事体例，是按事件发生的顺序先后而排列的。因此从时间上推断，“复行钱”的出现是在秦始皇死后二三个月的事，应为秦二世所行。从立法的角度来看，秦朝采用颛顼历，以十月为岁首。据《史记·秦始皇本纪》提供的时间线索：三十七年十月始皇出游，十一月过云梦，后上会稽，北至琅琊；大约六月至平原津而病，七月崩于沙丘平台；赵高主谋篡改遗诏，立胡亥为二世皇帝，遣使杀蒙恬；大约八月从九原经直道至咸阳；九月，葬始皇于骊山。所以，“复行钱”只能是秦二世在葬始皇时或稍后下的诏令，而不是秦始皇下令所铸。

观点一：有人认为秦国从秦惠王“初行钱”开始即由国家掌握铸币权。至秦二世已逾百年。秦始皇建秦朝更立法管控货币的铸造发行，其时已不再需要秦二世另行铸造什么“复行钱”。如果到了秦二世才考虑掌握铸币权，在当时秦王朝危机四伏、大厦将倾的背景之下，即使真有这样的法令也行不通。因此可知，“复行钱”为秦始皇下令所铸。但是，如果按照这个说法就等于告诉大家，秦始皇统一币制的内容中并没有铸币权。显然这与历史不符。

观点二：在陈直的《史记新证》中载：“此云二世复行钱，中间必脱有废行钱的记载。”日人泷川资言《史记会注考证》亦云：“行钱之初自惠文，以来中间不闻废钱，何云复行？”“复行钱”的意思非常明确，就是国家重申发行货币的法令，此法令不须在“废行钱”之后颁布。事实是自惠文王铸行半两钱以来，轻重大小虽时有变化，但由国家铸行从未中断，哪能有“废行钱”或“废钱”的法令？也有人认为，“复行钱”的意思是重新改铸新钱，而非照搬原来的钱版。此说的依据在于：当时的秦二世为了巩固其继承人的地位，决定以规模宏大的葬礼安葬秦始皇，并宣示主权。但由于秦始皇晚年连续穷兵黩武、挥霍浪费，导致国库空虚、财政困难，要对付极端铺张的丧葬事宜颇显力不从心之态。于是，秦二世选择变换版式、另造钱范，不再按以前“重如其文”的钱范铸钱，而改铸含量大减的轻钱，借以缓解铜料不足的压力。从现在的角度来看，实际上就是以通货贬值的办法，搜刮民财。当时就是铸造了不足值的、贬值的半两钱作为新的通货，来代替原来足值的半两钱。钱文面值不变而金属减重，成为官府增加财政收入的手段。这种轻钱百姓不接受，流通有困难，故要重申行钱法令，说明这种减重钱也是由国家所铸，与以前的半两钱币值一样，都受国家法律保护，不许百姓拒绝使用。

秦二世“复行钱”以后的半两钱，体积明显较前轻小。如从始皇陵T2出土的半两钱，直径2.7厘米，重4.1克，合秦制6铢稍强。始皇陵北鱼池村遗址出土的半两钱，直径在2.6～2.8厘米之间，重量在2.2～3.8克之间，合秦制3.3～5.7铢。这些钱例较秦统一不久铸的标准钱，均减轻一半左右，但钱型较整齐，钱文小篆，字形稍长，当属官钱，可能是二世下令所铸。与此基本相合的钱范也有发现。临潼县油王村秦代芷阳遗址手工业作坊区，出土一件铜质半两钱范，主浇道两侧排列半两钱模14枚，钱直径2.7厘米。在秦始皇陵东2.5千米处，发现秦铸钱作坊遗址，有两件铜质半两钱范：一件内有半两钱模12枚，钱直径2.8厘米；一件内有半两钱模14枚，钱直径2.6厘米。钱直径均比以前标准钱范显著变小，而与始皇陵T2和鱼池遗址出土的半两钱大小相近。说明此钱范属于秦代晚期遗物，有可能是秦二世“复行钱”后的钱范。

秦二世即位刚一年就爆发了秦末农民大起义，天下大乱，私铸蜂起。于是制作粗劣，穿孔较大，钱直径不到2厘米，重不足2克的小半两，亦称“秦榆荚钱”也出现于市场。可见一国之货币可以反映国力之盛衰。“复行钱”是秦王朝行将倾覆时采取的应急措施，敲响了“半两钱”走向衰落的丧钟。秦末货币的严重减重变质，与秦王朝的衰亡是同步的。据此分析，可以认为“复行钱”为秦二世胡亥下令所铸。

在这里，我们支持第二种观点，认为“复行钱”是秦二世发行。不过，目前对“复行钱”的理解仍存在较大的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