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照片背后的清华故事
- 金富军
- 2390字
- 2021-04-05 06:00:12
“中等程度学校”≠“中学”
在清华100多年发展史上,1911—1928年为第一个历史时期,即清华学堂、清华学校时期。
对清华学校的程度,社会普遍存在以今视昔的误解,认为清华学校类似当下普通中学程度。实际上,清华毕业生始终保持高水平,达到了美国初级大学的程度。试举数例:
陈鹤琴:1914年入约翰·霍普金斯大学,1917年获文学学士学位。1918年,获哥伦比亚大学硕士学位。
吴宓:1917年入美国弗吉尼亚大学,1918年转入哈佛大学,获学士(1920年)、硕士(1921年)学位。
李权时:1918年入碧洛脱大学,1920年获得学士学位。1921年在芝加哥大学获得硕士学位,1922年在哥伦比亚大学获得博士学位。
叶企孙:1918年入芝加哥大学,1920年获学士学位。1920年入哈佛大学,1923年获哈佛大学哲学博士学位。
陈岱孙:1920年入威斯康星大学,1922年获学士学位。1922年入哈佛大学,1924年获硕士学位,1926年获博士学位。
根据1937年《清华同学录》刊载校友信息,统计清华毕业后进入美国大学年级,则看得更加清楚:(1)
吴景超曾考察指出,清华毕业赴美的学生“学文科的,到美国可以插大三,或大四;学实科的,有时可以插大二,有时还要进大一”(2)。由该表可见,1921年之前,清华学生大多数进入美国大学一、二年级。1921年开始,进入三、四年级的学生开始增加,尤其是三年级人数增加尤快。为了认识、理解清华学校college程度这一点,必须从清华学制说起。
清华在开办之初,清政府的定位是“游美肄业馆原为选取各生未赴美国之先,暂留学习而设……现经拟定办法,于该馆高等、初等两科各设四年级,并于高等科分科教授,参考美国大学课程办理,庶将来遣派各生,分入美国大学或直入大学研究科,收效较易,成功较速”(3)。制定的清华学堂章程明确规定“高等科注重专门教育,以美国大学及专门学堂为标准,其学程以四学年计,中等科为高等科之预备,其学程以四学年计”(4)。
清华学校时期,清华学制八年(1925年成立大学部和国学研究院除外)。但在八年内各阶段分期上数次变更。1911年2月颁布的《清华学堂章程》规定,高等科与中等科各四年;(5)到这年9月,为了与学部颁行的中学堂暨高等学堂毕业年限相符,清华学堂即由“四四”学制改为“三五”学制,“高等科三年毕业,中等科五年毕业”(6)。当时在读的吴宓事后回忆,这次学制改革由教务长张伯苓推动进行。(7)在这次改革中,清华还降低课程难度,在当时,此事连同教务长胡敦复去职一事曾引起一次风波。
1927年,邱椿在《清华年刊》发表文章提到“到了民国元年,唐开生做校长,把清华课程改革一番。当时有许多学生反对他,说他把清华的程度改得太低,还闹了一次风潮”(8)。吴宓在其《自定年谱》中提到,这次课程改革是张伯苓取代胡敦复任教务长后实行的,并具体说明了如何降低课程难度。“张伯苓先生,又力言‘不可妄趋高深’,故课本悉皆改换,惟取简易”(9)。
这个时期,唐国安任校长、张伯苓接替胡敦复任教务长。因此,即使改革由张伯苓发起,也必定得到校长唐国安的支持才可能实行。因此,可以将邱椿、吴宓二人的判断结合起来考察。
从1913年下半年起,清华学制又改为“四四”学制,直到1929年留美预备部学生全部毕业。
可以说,清华学校时期,学校程度是完整的中学教育加大学一二年级,不单纯是中学,也非大学预科。
费培杰:《学程标准问题 大学问题》(《清华周刊》,第267期,1923年1月13日)
这种学制使得清华陷入“大学不是大学,中学不是中学”(10)“学生程度,能插美校何级,尚不能知”的窘境,(11)给毕业生联系美国学校入学插班带来不便。由于某些美国大学并不了解清华课程实际程度,High Shool的毕业文凭又不能反映学生的实际水平。曾有美国大学教务人员发出“清华高等科程度能否与美国High School相敌,尚系问题”的疑问(12)。因此,清华学生联系插班时,或者出示清华英文章程等反复恳切陈情,或找在读中国学生协助解释说明。(13)如果某校此前没有清华学生就读而又对清华学生程度有所疑问,那么第一个联系该校的学生就会遇到诸多障碍。对于不能插入高年级的学生,只能从低年级开始,重复学习在清华已经学过的内容,造成时间浪费。而对于不能出国同学,由于在校所受教育不是完全的大学教育,走向社会后,就业发生问题。(14)随着1925年清华成立大学部,立足于本土培养大学本科学生,大学部学生不再毕业后公费留美;原来留美预备部随着1929年最后一批学生毕业留美而取消,这种“大学不是大学,中学不是中学”的问题自然不存在了。
(1)沈希珍:《清华留美学生之研究——以留美预备部学生为对象》,中兴大学历史研究所硕士论文,1994年,第119页。
(2)吴景超:《清华的历史》,《清华生活:清华十二周年纪念号》,《清华周刊》社1923年4月28日出版,第8页。
(3)《外务部学部呈明游美肄业馆改名为清华学堂缘由(宣统二年十一月)》,清华大学校史研究室编:《清华大学史料选编》(一),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141页。
(4)《清华学堂章程(宣统三年正月)》,清华大学校史研究室编:《清华大学史料选编》(一),第146页。
(5)《清华学堂章程(宣统三年正月1911年2月)》,清华大学校史研究室编:《清华大学史料选编》(一),第146页。
(6)《游美学务处改行清华学堂章程缘由致外务部申呈(宣统三年七月十四日)》,清华大学校史研究室编:《清华大学史料选编》(一),第151~152页。
(7)《吴宓自编年谱:1894—1925》,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版,第100~103页。
(8)邱椿:《清华教育政策的进步》,清华大学校史研究室编:《清华大学史料选编》(一),第270~271页。
(9)《吴宓自编年谱:1894—1925》,第100~103页。
(10)费培杰:《学程标准问题 大学问题》,《清华周刊》,第267期,1923年1月13日,第62页。
(11)《本校秋季开学志事》,《清华周刊》,第286期,1923年9月20日,第16页。
(12)邓耀冠,黄宪儒,费培杰:《通信》,《清华周刊》,第268期,1923年2月9日,第51页。
(13)王天优:《为今夏来美诸同学进一言(续)》,《清华周刊》,第79期,1916年5月31日,第7页。
(14)费培杰:《学程标准问题 大学问题》,《清华周刊》,第267期,1923年1月13日,第6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