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难解的题

“Gloria，你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我在凯伦的催促声中，精神恍惚地醒来，发现自己并不在六中的教室门口，也没有钟子良，而是自己头发乱糟糟、正四脚朝天地躺在澳大利亚的大学宿舍里，枕头已经跑到了床的另一头，隔着门都能闻到厨房飘出的烤面包香味。凯伦拿起自己烘培的吐司早餐，正准备穿鞋出门，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我：“面包和煎鸡蛋就在桌上，你记得拿。”

“没事，我等下就到，你先去占位子吧，万一被点名了，记得帮我举个手。”

“好的，懒人。没有我，你怎么办！”

凯伦有着特别的烘焙天分，她能把所有普通的面包变成她自己的特殊定制款。自从我跟她抱怨店里的面包永远都只有法棍、土司这些沉闷的款式之后，她就把我一起拉去镇上最大的超市，挑选可以使用的中式食材，可以说除了辣椒酱之外，她几乎把能使用的食材都搜罗了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在宿舍研究了一周的配方后，终于做出了令我们俩都满意的成果。她做的这款面包—其实就是汉堡包，带着浓浓的中式烹饪风格，在面包中加入了熏香肠与荷包蛋，番茄片和生菜叶在荷包蛋的前后，既衬托出了面包的香味，也减少了香肠的油腻感。凯伦还把蛋黄蛋白捣碎了，加入了一些酱油、少许芥末、以及蜂蜜、色拉酱等，调制成了亚洲风味的酱料，抹在面包的内侧，增添了风味。

小镇上没有中国餐馆，因此凯伦研发出的这款结合了中国元素的汉堡包，特别受到中国留学生的追捧，镇上几乎所有的中国学生都抢着排队预约，想让她帮忙准备早餐，包括有些亚洲其他国家的留学生，为了不再天天吃西餐，也会慕名而来，而我则可以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一福利。

凯伦离开了宿舍，我依旧没有回过神来。事隔两年，我居然清楚地记得当时钟子良事件的每一个细节。今天看来是来不及搭配衣服了，我熟练地从衣橱里扒开其他带扣子的衣服，拿出一条深蓝色的弹力连衣裙从头部套进去，拿起深棕色牛津单肩书包，斜挎在身上，穿上深蓝色厚底弹力跑鞋，抓起汉堡包就拔腿就往校门奔去。

一边慢跑着，一边脑海里还不断浮现出钟子良那天全身西装革履的模样。他仿佛是要出席某个正式的场合一般，严肃地在班级门口站着，门口没有其他人，校园内一片寂静，树叶纹丝不动，就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大事情的发生。我迈着急匆匆的步伐，顾不上在意钟子良那反常的穿着，一心只怕因为迟到又遭到大家质疑的目光。谁知距离教室门口大约还剩十步左右距离的时候，他突然步履轻盈地转身对我微笑，左手插在裤兜里，脸上一副自信的表情，望向我的眼神专注而坚定嘛，颇有种势在必得的感觉，很明显是专门站在门口等我。

我本来看到他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一副臭脸，恨不得骂上几句才解恨，但是，为何他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真诚，还有，为何他违反校规，把校服换成了一身如此正式的穿着？我完全摸不透剧情的走向，先是愣在原地几秒钟，接着我想起来偶像剧里面的告白场景，幡然醒悟，什么话都没说，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手足无措地冲进了教室，心想：“完了，那封情书真是他写的！”

也许是因为我的不自信；也许是因为我对钟子良的不了解而产生的恐惧；又或者我认为，摆在自己面前除了“考上大学”这条路，其他的路都是“歪路”。我那天下午像傻子一样，没听进去任何一句老师的教学内容，内心不知为何无比煎熬。我时不时偷偷用余光望向钟子良的座位，发现他也在观察着我的表情。面对他的坦诚，我为自己的退缩和怯懦感到羞愧，就像一场仗还没开始打，我已经竖起了白旗，不自觉心中郁结，低下了头。

放学回家的路上，原本跟我一起固定走放学路线的同桌璐早就不见了人影，我从楼上看到她和三年级七班的老同学们成群结队地推着自行车，一起放学回家了，仿佛以前和我关系好的那个璐只是个替身，并不是她本人。她们的队伍里，还有一位一直对我抱有些许敌意的女生—她有个外号叫“招财猫”，曾经因为高中一年级的时候，她比我提前一天买了索尼的最新款CD播放机，就说我存心要跟她攀比。无奈当时这个款式已经是市面上的最新款，我也没办法退货，因此只能等待更新款的小型MD播放机出售的时间，第一时间排队去买了一个，时隔一年，我好不容易才甩掉了“攀比”的帽子。在这一年间，“招财猫”动辄拿这件事情出来说我，把我逼的无法真正融入群体，只能天天去图书馆自修。不过没想到因祸得福，我的学习成绩一跃从班级倒数第五名，成为了正数第五名，得到了班主任的热烈嘉奖，成为了她口中一直提到的模范好学生，还让我做了英语课代表，“招财猫”从此对我的态度才有所收敛。

此时我见到“招财猫”和璐有说有笑的场景，感觉到了一种背叛，总觉得她们在一起是为了讨论今天我这件事情的八卦，而我已经被璐“抛弃”了一天，此时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放学路上我心情低落，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一家理发店，让理发师把我那本来就不长的齐刘海娃娃头给剪成平头。理发师再三跟我确认后才敢下手，嘴巴还念叨：“小姑娘失恋了不要想不开啊。”我苦笑了两声，不置可否，于是理发师更加确定地叹了口气，塞给我两颗糖吃。

晚上回到家，看到家里人质疑的脸色，我才意识到，他们全都收听【情真意切】这档节目，就连许久没联系的住在芈海市其他区的亲戚都跑来了，刚进门，就看到舅妈正在问母亲大人：“密密（我的小名）是不是早恋了？马上要高考了呀，她可是家里小一辈成绩最优秀的，可不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被耽误了啊！”

一旁的大姨—春红是个老实人，她只是单纯地十分担心我的情况，不疼不痒地附和了几句。

我情不自禁转过了头，背对着舅妈，十分嫌弃地撇了撇嘴，虽然从小舅妈就不喜欢我，但是如此阴阳怪气地来“找茬”还是第一次。自我有记忆以来，母亲从来都对她十分客气，但是她却一直在外婆面前说我母亲的各种闲话。任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很嫉妒我的母亲大人。因为母亲大人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我交给外公外婆抚养，自己一个人去了广东打拼，她赶上了改革开放的那一波“下海热潮”，迅速改善了家里的经济状况，房子从两室一厅换成了四室一厅的大平层。我可以用零花钱购买很多国外流行乐团的CD，只要一放学就窝在图书馆一边哼着流行歌曲一边写作业，开心地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面徜徉。

我很想反驳舅妈对母亲大人各种无中生有的诽谤，无奈年纪太小，在长辈面前并无任何话语权，只能一直忍着，忍了十几年，如今已经快成年的我，突然一阵无名火上心头，决定从此不再忍了。还没等母亲大人回答，就接过了话茬：“没有的事情，我没早恋，舅妈你赶紧回去吧，我还要写作业。”

母亲大人和舅妈同时转头，看到我的平头发型，嘴巴都张成了英文字母O型，虽然很想反驳我说话难听、不懂礼貌，但一时竟语塞说不出话来。我没有跟她们打招呼，打心眼里反感地扫视了她们一圈，满脸写着逐客令，舅妈只好不开心地起身走了。母亲大人还特地客气出门送了她，我心里觉得无比可笑，不明白她为何要对舅妈如此客气，她转头看到我的表情，解释道：“也是看在你舅舅密海的面子”，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毕竟小时候开始，舅舅就对我好到没话说，给他儿子买什么玩具，也一定会给我带一个一摸一样的，去高档西餐店也一定会开摩托车带着我一起，童年的很多场景都没有我母亲大人的参与，但是一定都有舅舅密海的影子。

等舅妈走了，我一天的情绪都跑了出来，怨恨、不甘、难过，于是我躲进了厕所，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心想：“果然人长大了烦恼多，明天我该如何去面对钟子良呢？”

他那身穿西装帅气的模样，他那微笑着向我转过身的步履节奏，还有那封他精心设计铺垫的电台情书，让本来痛苦的我，心情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事实上，他有一颗浪漫的心，虽然我一直被蒙在鼓里，但是他做的一切都如此对味，满足了我少女心的所有想象。

之后的几天，他依旧不死心，有时会抓住机会在体育课上趁我路过的时候嘛，对着我表演投篮技巧；有时又会故意跑到我前面，再回头对着我的方向眼神焦灼地张望。我猜他应该是感知到我把头发剪那么短是因为他的缘故，因此望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惊讶、怜惜以及期待。是啊，如果我真的不在意他，又何必内心挣扎到去特地把头发给剪那么短呢。可惜，身负升学重任的我，面对这一切，只能深吸一口气，扭头回避他灼热的眼神，眼神朝着远方放空，仿佛不曾把他放在眼里，而等到他不再看向我，我反而不舍地把头转向他，把自己的无奈全都咽到肚里，朝他快速看两眼赶紧走开。

少佳和钟子良是好朋友，高三分班以前也是同班同学，他观察着我和钟子良之间别扭的互动，虽然不解，但也并未多问，高中时代的感情窗户纸，本就不那么容易被捅破，何况还遇到了我这种不解风情，一心只想着升学的人。于是，我高中时代的这段感情就这么无疾而终了，没有后悔，也不需要解药，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虽然我也暗恋过其他学习很优秀的男生，但是由于内心过于震撼，最后我的记忆里只剩下了钟子良的这一段。他自高中毕业之后也跟我断了联系，断的干净、彻底，凡是我们共同在的校友群，他都不再发任何消息，据说他去加拿大读书后，重新注册了社交平台账号，在那边开始了留学生活，之后也没怎么和高中同学再联系。

小镇上通往大学教室的路边种满了薰衣草，沁人心脾的香气让我忍不住深呼吸、跳脱出了高三那些内心充满煎熬的思绪。一月份正是花开的好时节。不知道是因为澳大利亚宜人的气候，还是我的心境产生了变化。虽然已经记不起钟子良的样貌，但时隔两年，那一天留给我的记忆竟然是美好的。也许我早已经感受到他对我的诚意，只是没有勇气回馈；也许现在没有了高考的压力，我终于可以不必压抑，能够诚实面对自己的感情；也许如果我和他在其他时间或者地点碰见，我会愿意跟他好好谈一次恋爱。然而，过往一切不可追，只能停留在如果。

好不容易一路小跑到了教室，还是迟到了五分钟，一位年轻的新鲜面孔的教授正在黑板上写着这门课的名字：《Organizational Behavior》（中文：组织行为学）。他转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可以进来上课。

今天是在大的阶梯教室上课，全年级的学生都在互相交头接耳，教室里密密麻麻地坐满了学生，早就没有了空位，要找到凯伦就如同在蜂巢里找寻一只小蜜蜂一样困难。还好凯伦嗅觉灵敏，闻到自己做的汉堡包香味，及时向我挥了挥手，否则我只能一个人坐在第一排与一群素未谋面的杀马特造型装扮的泰国来的同学们一起听课了。

跨越好几层楼梯，走到凯伦旁边坐下。她对我调侃道：“你走进来以后，这个新来的教授一直盯着你看。”说完，她的眼神仍然死死地盯着教授所在的方向，甚至带有一些嘲讽的意味。我好奇地顺着她的眼神回过头，只看到教授迅速转过身，继续背对着我们写着板书，便嘟囔了几句：“嗯？看我做什么？因为我迟到了吗？”

我的语气大概让凯伦以为是在装傻充愣，她开始用扑朔迷离地表情看着我，我立刻感觉到她要询问关于昨天下午派特把我留下来之后发生了什么，赶紧岔开话题：“你看教授在等我们安静下来呢。”旁边的同学听到我的话，都纷纷停止聊天，望向讲台的方向。

教授站在讲台的麦克风前，环顾了四周，见大家安静下来，开始简短的自我介绍。他叫Leo Lee，从相貌上看是个不折不扣的亚洲人，一口流利纯正的美国口音，他以后会作为我们整个年级的导师，陪伴我们直到毕业。他先是开玩笑的说自己昨天刚从美国飞过来，希望我们可以不要介意他有点颓废的时差脸。接着拿出包里的花名册，开始逐个认识每一位同学，我心里很吃惊，心想：“这个教授倒是很有意思，今天大教室破天荒全年级的人都到齐了，这么多人，他真的记得住名字嘛？”。

我不禁好奇心使然，观察到讲台旁边椅子上放着他的双肩背包，看上去鼓鼓囊囊的，装满了运动水壶、运动外套等，背包上的图案以迷彩为主色调，充满了时尚和潮流的元素，怎么看都不像是用来装教案和花名册的。其他教授几乎都用的是同一款灰色的手提公文包，相比之下，他讲话也比较随性，并不像其他教授那么一板一眼，我猜测他要么是刚毕业，要么就是个性张扬的人。但是刚一毕业就能带整个年级，不太现实，因此我感觉他应该是后者。

他上课的风格也非常对我的胃口，不像有些老师只会让我们课后多看书，他不按照章节顺序，而是把整本书按照逻辑顺序重新组合排列后，再把每个章节的重点拿出来讲，并针对几个经典案例进行分析。有时候他也开玩笑，用自然的方式活跃课堂气氛，让我的思绪可以从烦闷的知识点中跳脱出来，短暂地呼吸一把新鲜空气。我观察了一下周遭学生的反映，果不其然，他新颖独特的教学风格受到了学生们的追捧，包括我也成为了他的粉丝。

下课后，我沉浸在Leo教授刚才引发的思考题中无法自拔，一边收拾桌上零散的文具，一边热情洋溢地用中文和凯伦一起讨论“高情商老板遇到低情商员工时会有何种化学反应”。这时，Leo教授走到我旁边，悠然自得地聆听着，一只手杵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插着腰，他的眼神写满了兴趣。

我和凯伦突然从他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他能听懂中文，便异口同声地问道：“Are you from China?”（你是中国人吗？）Leo笑着点了点头，看着我问道：“你叫Gloria对吧？”还没等我回答，他继续用阳光且自信地口吻说道：“你刚才说的几个观点很棒，继续加油！我后面还有课，下次我们一起探讨。”然后他一只手夹起教学资料，另一只手甩起双肩包，带着风一般地走出了教室。

凯伦和我一起目送他出了教室门后，我站起身打算去买杯咖啡，再热一下我的早餐，但是总觉得一旁的凯伦有些情绪，气压有点低，我转过头关切地问她：“这个Leo教授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时间内记住所有学生名字的？”

没想到凯伦对我邪魅一笑，挑起了她细长的眉毛：“他没有问我叫什么，也许他并没有记住所有人的名字。”我对于凯伦突如其来的调侃有些措不及防，无法分辨她到底是开玩笑，还是对于我受男性欢迎这件事有意见。

见我表情带有微妙的苦涩，凯伦便打消了继续寻我开心的念头，凑近了小心翼翼地问道：“昨天你和派特谈的怎么样？”

“你还好意思问啊，这么没义气丢下我一个人！”我假装生气的回答更加刺激了凯伦的八卦神经，恋爱商极高的她嗅出了八卦的味道，开始对我穷追不舍：“快说嘛！你俩难道已经……？”

“你别瞎想，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就是带我去了餐厅后厨，和我分享了墙上挂着的家族照片。嗯......当然他也逐一介绍了每个成员，耐心地讲了家族故事，介绍餐厅的创办理念以及他对未来的打算。”

“嗯，那你是怎么回复他的？”

“回复？我需要回复他什么？”

凯伦瞪大了眼睛望着我，感觉她比我更加困惑，她环顾了四周，特意降低了音量，眼睛虚成一条缝，试探性地问我：“Gloria，你……以前谈过恋爱吗？你知道你这样做会损伤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吗？”

“没有……我没谈过恋爱。”我不自觉地把头低下，逃避着凯伦的目光，不知为何，这个问答此情此景让我觉得很丢脸。我不仅对于恋爱一无所知，甚至关于一个男人的自尊心，更加完全没有概念。凯伦的表情就好像我身为人类，居然不知道繁衍才是我们的首要目标一样愚蠢。

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我决定解释点什么：“你也知道我们六中高三的做题量有多恐怖，怎么可能有空谈恋爱啊？！”

“我们都知道，你们六中老师根本就不反对恋爱的好不好！你们学校最出名的不就是那一对师生恋吗？他们俩现在都一起去美国发展了。”

我被凯伦怼的无言以对，转过身看着路上来往的人。

“你到底是有什么问题？还是有什么顾虑？你有想过什么时候踏出第一步吗？”

“我......我昨天也跟派特分享了一些我的兴趣爱好，但是我还没有做好进一步发展的准备，毕竟我才跟他认识了三个月而已。”

“三个月了，一个学期才几个月？你读大学一共才几年？”凯伦开始一本正经地质问我，但是她并没有给我思考回答的时间，就继续用她的恋商来碾压我：“我和我男朋友才认识一个月就确定关系了，派特已经算很有耐心了，也展现了自己的诚意，你好好思考一下怎么回复人家吧。”说完，她就丢下我一个人离去了，就好像派特跟她才是一伙的，而我是个让他俩关系不和的“罪人”。

为了不再让凯伦露出那近乎鄙夷的表情，我决定正视自己的恋爱经历为零这一苍白的事实，开始去各大BT网站下载各种恋爱剧，作为恋爱参考。我不分昼夜地一口气看完了《基德与奈儿的校园生活》两部曲，还有《迟到半生的吻》。剧情都很引人入胜，但是看完了才发现，这些恋爱故事的背景、人物设定，统统都没办法套用到我的案例中，毕竟这里没有霸道总裁，派特并没有富裕到拥有一个寡头垄断型的集团公司，为我而创办一家学校的财力；而且我也不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没办法天天近距离培养感情。

这天凯伦照例要去参加沙龙，我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想留在宿舍，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在逃避与派特见面。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是的，就像当初逃避和钟子良的感情一样。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在校园看到其他情侣的时候，都忍不住在想，为什么谈恋爱对于他们来说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对于我却那么难？

我找不到跨出那一步的理由，因为也不是没有恋爱就不能活，跟一个男生在一起亲密接触的感觉就那样美好吗？看到有时候凯伦为了哄回生气的男友，那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感觉还需要牺牲自己的自尊心作为代价，每当这时，我对于她谈恋爱的初衷也感到疑惑不解，心想：“难道我远道而来异国他乡，不是为了求学吗？为什么我要为了不相干的事情（恋爱）而耽误正经事（读书）呢？”

不知何时开始，我对恋爱这件事情产生了不自觉的抵触情绪，虽然我是这个领域的门外汉，但是我观察到的是，凯伦的情绪仿佛被她的男友（们）控制了一般，心情也会随着他们之间的关系而阴晴不定，从而影响我和她之间的交际。凯伦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跟我抱怨很久，有时候一件事情会重复唠叨好几遍，但是总结下来大致都跟她和男友（们）的关系相关。因此我内心并不觉得谈恋爱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对于当下正在澳大利亚求学阶段的我来说，谈恋爱这种耗费时间的社交只能是累赘。

派特两周都没在沙龙看到我，有一天托凯伦捎话给我：“派特希望你的身体可以尽快康复，他随时欢迎你回去参加沙龙，因为你是我们的朋友。”话毕，凯伦无奈地瞄了我一眼。而我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内心十分感谢派特的大度和不执着。之后我从未缺席过任何一期的沙龙，并积极地带其他留学生来餐厅，作为对他的补偿和回报。而派特依旧像从前一样对我格外照顾，只是很有分寸地收起了暧昧的态度，他会在一旁我需要的时候给我送上适时的关心，来证明他依旧对我很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