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正式入职

“走吧，我带你去办理入职手续。”前台小妹妹维尼穿着运动鞋大步流星地在前面走着，她人高腿长，我虽穿着高跟鞋，也毫不逊色，一路迈着小碎步紧跟着她又来到了HR办公区域。最近一直来这里，感觉这里的同事们看我的眼神渐渐地从第一次的非常好奇转变为现在的友好客气。没想到海伦已经在她的位子上等着我了，我见到她后发自内心的感到很快乐，她也喜笑颜开地拥抱了我，然后一一介绍部门同事给我认识，海伦自己是负责招聘的主管，她有一个下属—职位是人事专员，前几天就是她电话联系我，打电话通知每位被录取的员工来入职的消息是她的岗位职责之一；卢师傅负责人事档案的管理，据说他以前是厂区保安，但是依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一边工作一边读书，毕业之后就转到人事部来工作了；另外还有一位负责薪酬福利的人事主管以及行政专员。介绍到薪酬福利主管Peter（皮特）的时候，海伦的脸色显得有些微妙，皮特是一位个子高挑的男性，但是没有威尔逊那么高，方正的国字脸，浓眉大眼显得很有男人气概，嘴唇有些干瘪，脸色蜡黄的、看起来气血不好，说话语气倒很是温柔讨喜，态度彬彬有礼，感觉应该是永远都不会发脾气的类型。海伦看皮特的眼神有点说不清道不明，总有种瞧不上他的感觉。

琳达在一个独立的小办公室里，门关着，海伦接过了我包里所有的入职资料，把我带到了小会议室。她把资料逐个清点一遍、核对无误之后，对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表情俏皮可爱，整个人都很放松，与在外面办公区域的时候判若两人；我倒像个成熟的大姐姐一般，对于她的热情自愧不如，笑着低下了头。她把手半搭在我的胳膊上，示意一起坐下，然后把脸贴近我开启了知心朋友的交谈模式：“刚才你见过Wilson了是吧？”

我没等海伦继续说下去就抢着回答道：“是的，他说有个入职培训，还说等下你会带我去市场部，以后工作上有难题都可以找你。”我满怀期待地望着海伦，心里觉得有她在就很放心，我甚至有点邀功的意味，总觉得是因为我的原因而使得海伦在公司变得更加重要了。

“好的，没问题，入职培训可能要过两天，等其他部门的新员工一起。我现在就带你过去市场部，不过工厂这边有两个市场部，我要带你去的是位于三楼的移动式空压机市场部。”海伦的语气很平淡，对我邀功的态度不置可否，我感觉自己表错了情，悻然地把放在她手底下的胳膊给慢慢抽了回来。

“两个市场部……”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虽然不明就里，但是既然我没有选择权，就只能先记在心里。

“是的，等你工作后慢慢熟悉就知道了，另一个市场部在一楼，就在前台后面的方向，平时门是关着的，因为她们的电话很多。”

“那这两个市场部有什么不同呀？为什么我是去移动式空压机市场部呢？”我也没想到自己不假思索就问了这个问题，可能因为今天的信息量太大了，刚才又被安排见了威尔逊，本来一颗想在职场大展拳脚的策马奔腾的心，现在被搅得有点六神无主，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这个以后慢慢就知道了。好了，我现在带你去三楼吧，相信你可以的！”海伦见我一脸懵的样子，用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胳膊，算是给我吃了定心丸。

随着他们安排的流程，我感觉自己的大脑思路时而跌宕起伏，时而懵懵懂懂，摸不清楚状况，好在大家的态度目前为止都是友好的，否则我真的会手足无措。跟随海伦按照之前走过的线路，很快地穿过了二楼的工程部，然后顺着外部的金属楼梯一路走上去，我们两人的高跟鞋陆续发出了有节奏的清脆响声，来到了上次面试那天没有机会造访的三楼。

海伦颇为用力地拉开了大门，没想到她那看起来瘦小的身躯在拉门把手的时候充满了力量，我看得出她已经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很想帮她一把，但是她却把另一只手也一起用上，仿佛在展示一定要亲自把门拉开的坚定信念。只听见吱嘎一声，沉重的铁门终于被拉开，办公区域里面的人都往门的方向看了看，只见一位娇小身型、一头利落短发的年轻女性立刻从工位上站起身，海伦收起了刚才面对我时的笑盈盈的面孔，走上前去一本正经地说道：“Rachel（瑞秋），这位是Gloria，今天新入职的management trainee（管理培训生），之后的半年就由你带着她工作。”

不知是不是因为灯光的关系，整个三楼的办公区域显得异常宽敞明亮，工位也看起来比较分散，而瑞秋的皮肤也显得异常的白，她清爽的短发显得根根发丝分明，身型娇小瘦削，薄薄的嘴唇和精致的鼻子镶嵌在小小的鹅蛋脸上，皮肤紧贴着颧骨，看上去感觉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让人心生怜爱。她看着我们面带羞涩地说道：“哪里，谈不上带她工作……以后互相帮助啊。”瑞秋的声音听起来很内向，语气中透着稚嫩，与海伦外向亲切的成熟风格完全不同，她整个人都还带有浓厚的学生气息，感觉也没有从事工作多久的样子。我很开心，很庆幸厂长威尔逊安排她这样略带青涩气质的人作我的第一任导师，她虽然看起来并不成熟，但也同时缩短了与我之间的距离感，让我不由自主地对她产生了想亲近的感觉。虽然之前我也幻想过以后会有怎样一个风格的老板，到底会是强势的女强人，还是油腻的中年大叔，亦或是打扮入时的职场精英？但唯独没想到会是一位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年纪的、稚气未脱的年轻人。

海伦转身看着我说道：“这位是我们移动式空压机市场部专员Rachel，她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两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之后半年要跟着她好好加油工作啊！”说完又用手拍了拍我的胳膊，她的语气充满了鼓励。看到海伦像个大姐姐一般充满耐心地鼓励我，瑞秋赶紧接话：“没问题，我会好好带她的。”

海伦与瑞秋寒暄了几句话之后就准备走了，她还有其他工作。瑞秋和我一起目送海伦走出三楼办公室，随着大门再一次吱嘎的关上，瑞秋非常客气地对说我，可以坐在她前面的位子上办公，找前台维尼能够填表预定文具，说完立刻就分享了一只她自己的黑色水笔以及一个印有公司 logo的笔记本给我。我见她有些拘谨，便主动地拥抱了她来表示感谢。虽然有舅舅在这家公司罩着我，但是毕竟我刚来，还摸不清这里的人物关系，不能耀武扬威，也不能给舅舅丢脸；而且努力学习那么多年，我很想凭自己的能力在职场上闯出一片天地，所以暂时并不想显山露水地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层关系。我不确定同事们知道这层关系以后，是否还能从心里公平地对待我，所以尽量态度上保持谦虚谨慎。

我按照指示，走到靠近走廊的工位上坐了下来，正好背对着瑞秋，面前的乳白色办公桌上架着一台十六英寸大小的显示器，旁边并没有看到电脑机箱，隔着略带灰尘的透明玻璃隔板，我看到对面坐着一位身着淡黄色外套的中年男性，他一脸老实巴交的样子，正十分投入地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办公，丝毫没有察觉我在观察他。

瑞秋可能是想到什么了，赶紧从自己的格子间里探出头，敲敲我的后背，说是已经联系了IT部门（负责电脑硬件以及办公软件系统部门）的专员，等下会把我的台式机电脑拿过来。然后她走上前，准备带我认识坐在三楼的同事们。这时，一位带着眼镜的男同事立刻嗖地一下站起身，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他个头很高，脸圆圆的看上去很斯文，脸颊上的苹果肌非常厚实、显得很可爱；他皮肤上有一些坑坑洼洼的青春痘痕迹，更加让他看上去具有一种学长的气质。即使他目光炙热，我也觉得并不讨厌，我们互相对望了几秒并没有说话，好像都在默契地等待着旁边的瑞秋开口介绍。瑞秋见状无奈地笑了笑，有点戏虐地说道：“这位同事看到美女，已经迫不及待地站起来了。”

经过瑞秋的点播，这位男同事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我本能地很怕见到别人尴尬的场景，赶紧走上前主动伸出了手，自我介绍道：“我叫Gloria，是今天新入职的管理培训生，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欢迎你加入我们公司。”他仿佛受到了鼓励，立刻抬起头，走出工位，来到我面前，有些激动地握着我的手，迟迟不肯松开。他望着我的目光饱含着某种特殊的情感。这突如其来的炽热情感影响了我，不禁心跳加速。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希望他能先松手，因为把手用力抽回来实在是不礼貌，而瑞秋就在旁边站着，看着这一幕，我感觉她的眼珠子都要惊讶到掉出来了，同时脸上的表情完全暴露了内心的想法：“这男人也太明显了，是想做什么呢！？”

这时旁边那位身穿淡黄色外套的男同事整理了一下外套，转过头斜眼看着我们打趣道：“你还没自我介绍呢，林晓。”

听到同事呼唤自己的名字，他总算是回过神，收回了那令人焦灼的眼神，但是依旧状态很兴奋，也并没有觉得自己刚才失态，大大方方地对我继续说道：“哦，对！我叫林晓，属于工程部，主要负责移动式空压机进口零件的技术问题。”他介绍自己的时候中气十足、嗓音洪亮，充满了自信，那架势就像是优等生突然被老师点名，站起来背诵课文一样，我不由自主地认为他一定是个内心阳光的人。

“很高兴认识您。”我再次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表示友好，但是他依旧紧紧握着，没有把手松开的意思。我只能好奇地抬头望着他，发现他看着我的表情越发有一种特殊的意味，像是终于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家人一般，又仿佛是他之前一直在等我，现在终于等到了。我明白他是被我吸引，但是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表达的这么明显，只好转头无奈地看了看瑞秋，用眼神示意了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然后林晓总算在瑞秋具有压力的目光下松了手。他放手的时候仍然颇具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才缓缓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但是目光依然跟随了我很久。

诚然，林晓身上带着一种特殊的气息，让我也有种已经和他认识很久的亲切感觉，但是我作为第一天入职的新人来说，对于职场的敬畏让我暂时收起了所有的欲望，包括对男女之情的渴望。从之前购房交易的过程以及和母亲交谈的内容，我猜测职场是一个充满利益交织的地方。而在我上午办理入职手续之前，早上临时被安排与威尔逊的谈话中，他表现出的厂长架势以及令我措不及防的发问也充满了威慑力。此时我的心态并不轻松，就算是有人对我有特殊的好感，我也会视而不见，因为这里是决定我前途的地方，我的目的应该是先熟悉环境，再决定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接着瑞秋带我逐一认识了三楼的其他同事：皮肤蜡黄且黑眼圈很重的苏工，刚才调侃林晓的那位身着淡黄色外套的男同事—芮工、还有一位带着眼镜、工作专注、打招呼连头也不抬的年轻人—万工。不知为何，瑞秋并没有提到他们的具体职位，只是称谓上带了“工”字，但是既然林晓是隶属于工程部的，从刚才他们的沟通方式以及长相气质来推测，这几位也应当都是工程师，他们基本上说话都是同一副腔调，一板一眼、老实巴交的样子。

令人惊讶的是，苏工与我打招呼的时候语调很是婉转，说话一字一顿的还带有几分害羞的神色，感觉像是未出阁的少女一般，与他耿直老实的相貌形成了鲜明对比。我能感觉到他对我散发的善意，但是打完招呼之后，苏工就一直盯着电脑屏幕，像是思路被其他更加重要紧急的事情而打断，没再说话。瑞秋和我待在原地，我等待着她的进一步指示，结果她自言自语了一句：“还有几位工程师今天好像不在......”话说了一半，好像是在等待谁来接话茬一般，但是工程师们看起来都很忙，没空搭理我们的样子，有点尴尬。我没有电脑，觉得有些无聊，干脆走到了距离最近的苏工身边，微微把身体前驱贴近了他的电脑屏幕，好奇地盯着看，但同时注意苏工的态度。他仍旧十分投入，看起来没有避讳我的意思，可能是觉得以我这个新入职场的菜鸟也未必能看懂吧。

苏工专注地操作着鼠标，浏览着邮箱界面，看起来很多邮件都是未读状态，旁边的“未读邮件“这一栏后的括号里面写了数字“261”，从这惊人的数量不难理解为何他们都没有心思搭理我们了。这些邮件标题都是英文，最近的一封标题上写着：「Re:re:re:re:re:Urgent!!!-Major parts' localization problems......」（中文：回复：回复：回复：回复：回复：紧急邮件！！！主要零件的国产化问题......）由于标题太长，后面的内容没有被完全显示，而这么多个“回复：”在标题前面，应该是这封邮件来来回回很多次了，但是问题仍未解决。

我继续环顾四周，发现苏工一个人占了两个工位，坐在当中，左边的桌上放着很多文件，其中有几堆厚厚的零件图纸，右边的桌上则零零碎碎地堆着一些机器零部件。虽然还未认识三楼的所有同事，但是相比之下，其他人都是一个标准工位，我猜测苏工应该是这层楼里面地位最高的领导，而刚才为何林晓第一个站起来与我打招呼，倒是让我有点不明白了，难道他就是芈海话里面常说的“愣头青”（指做事情不知轻重的年轻人）么？

苏工端正笔直地坐着，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没有想站起来握手的意思，于是我就想跟他套两句近乎，来表达自己的尊敬和友好：“我看这里您的位置最大了，肯定您最资深吧，以后在三楼办公还请苏工多多关照。”我的语调特意带有些许童真和女孩子的嗲声嗲气，说完俏皮地双手作揖，佯装武侠片里面的侠客姿态。瑞秋在我身旁忍俊不禁，噗嗤一笑，苏工见状也就不再盯着电脑屏幕，转身朝我微微一笑，让我不用客气，以后有事情尽管找他就可以，还热心地补充说道：“我们部门的工程师经常要外出接受培训，所以今天有些人不在，改天我再介绍认识其他人给你认识。”这时我注意到苏工特地用眼睛瞄了一眼林晓，便也顺着他的眼光看了过去，林晓看起来正盯着电脑屏幕显示屏专心工作，但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瑞秋和我回到各自的座位，我见旁边还有一个房间，门紧闭着但是里面没有人，就好奇地询问：“这个房间是用来做什么的呀？”

还没等瑞秋张嘴回答，三楼的门再次被吱嘎一生打开，声音显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