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拇指姑娘和芭比娃娃

小时候,课外读物不多,那时候学校会发《语文报》(好像是这个名,时间太长记不清了)。这个报纸的主要内容还是做题,但是上面有一个板块是连载连环画,晨曦像追剧一样追着看。其中一个故事让晨曦印象深刻,是《拇指姑娘》。

有一位老妇人想要一个孩子,于是好心的仙女给了她一个拇指大小的女孩。这个老妇人用桃核给拇指姑娘做床,花瓣做被子,悉心照料她。

可惜报纸一个月才有一期,晨曦花了好长时间才把这个故事看完。但是这不重要,晨曦只喜欢这个故事的开头。她开始幻想自己也能得到一个拇指姑娘,然后给她建城堡,吃好吃的东西,做漂亮的衣服,编有趣的故事。

从小晨曦就听过很多的童话故事,比如《白雪公主》《灰姑娘》《美女与野兽》。这些都没有让晨曦如此的着迷。晨曦对公主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这样烂俗结局毫无兴趣,一心想拥有一个公主,为她编织一段传奇故事。

晨曦以前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想要一个既大又小的玩伴,等她长大后渐渐有些明白了。没有人能拒绝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拇指姑娘就算成年了也不可能在巨人的世界里求生,但是她的所有需求晨曦都能轻松满足。一粒米足够一餐温饱,衣服的一角足够做一袭华美的礼服,一个纸箱就能为她打造华丽的城堡,晨曦的卧室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可惜,拇指姑娘被一阵风带走,被迫在陌生的世界里流浪。拥有拇指姑娘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正好那时流行起了芭比娃娃,五块钱一个,晨曦也想给自己买一个,可是一直下不了决心。

在晨曦五岁生日的时候,母亲送给他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布娃娃。这个娃娃有一头金色的卷发,一双蓝色的大大的眼睛,轻轻晃动,眼睛还可以一眨一眨的。她穿着粉红色的连身裤,带着粉红色的小帽子,吐着粉红色的小舌头,还能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可爱得像个真娃娃。

第一眼看见她时,晨曦居然不是觉得喜欢,而是害怕。但是为了不扫母亲的兴,晨曦装作一副开心的样子收下了娃娃。

小时候,父亲最喜欢逗晨曦。有时晨曦问父亲“妈妈去哪儿了”,父亲会说“给你找新爸爸去了”。晨曦家住六楼,父亲喜欢抱着晨曦站在阳台,身体往外探。每次晨曦都吓得不敢往下看,只能将头扭到一边,紧紧地抱住父亲。这时父亲就会嘲笑晨曦胆子太小了,说要多帮她练练胆。母亲不会帮晨曦练胆,但是也喜欢说“你爸给你找后妈去了”。夫妻俩共同喜欢开的一个玩笑是“给你生个弟弟”。晨曦知道有时玩笑中包含着真实的愿望。

那个娃娃没来家里多久晨曦就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娃娃和她还有她的小伙伴们一起玩耍。饭点到了,各回各家,那个娃娃却要和晨曦一起回家。晨曦看到母亲站在家门口,家里的大门打开着,连忙叫母亲回家并且把门反锁上。娃娃离大门只有几步台阶了,晨曦吓得从梦中惊醒。从此,晨曦没有再玩过这个娃娃,它只被当作装饰品放在了家里的玻璃柜里。

另外,芭比娃娃和商场橱窗里的塑料时装模特太像了。每次那些模特换装时都会被“大卸八块”。晨曦看过一群小孩把废弃的塑料模特的头当球踢,也看过一个乞丐在他定居的屋檐下放着一个这样的模特。

但是晨曦始终打消不了想要一个拇指姑娘的愿望,终于在有一年过年拿到压岁钱之后给自己买了一个芭比娃娃。拿到芭比娃娃之后,她想做的第一件事情就给芭比娃娃梳一个漂亮的发型,就像《西游记》里嫦娥仙子那样。虽然金黄色的头发、欧美人的长相和古装的仙女发型并不相配,但是晨曦忍不住要大展身手了。

把芭比娃娃的头发梳高的时晨曦才发现,原来芭比娃娃是个半秃子,这让它绑上马尾后显得非常的滑稽。这样依旧阻挡不了晨曦给娃娃梳头的热情。没梳上几次,芭比娃娃那头柔顺的金发就开始发毛了,纠缠在一起,像一团稻草。迫于无奈,晨曦只能给娃娃剪了短发。

晨曦又开始搜罗起各种废弃的衣服袜子给芭比娃娃做衣服。为了避免在给芭比娃娃穿衣服的时候把头手脚卸下来才能穿上去,晨曦选择做带扣的衣服。毫无裁缝经验的晨曦勉强做出了几套能穿的衣服。一个漂亮洋气的芭比娃娃在晨曦一番精心打扮后终于连五块钱都不值了。

没过多久,晨曦小学毕业了。为了有个初中生的样子,暑假结束后她立马把自己的芭比娃娃送给了邻居家还在读小学的玩伴。那个时候相机太贵了,一个陪了自己那么久的伙伴最后居然连张照片都没有留下。

多年以后的一天,晨曦猛然想起曾经给自己的芭比娃娃起过一个好听的名字——晶晶。

拇指姑娘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在一片花丛中遇见了她的同类。小人国的王子给她插上了一双翅膀,两人一起在花丛中舞蹈。

现在晨曦能够明白故事中的隐喻了,小女孩成人之后就要离开父母组成自己的家庭。故事中的伙伴总会离去,成不了编故事的人,所有的故事都要自己去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