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呐,咯是前天死囚的剁脑钱。本来是一个脑壳一块光洋,近来杀的人太多,上头喊经费紧,减半了。”

鲁德将五块袁大头丢在挨户团团部的案桌上,对站在一旁的猛巴脑说。

“减你娘的臭尸。”猛巴脑知道是鲁德从中扣了他的钱,但他奈何不了他,膝盖拗不过大腿骨。他虽在心里暗骂,脸上却马上阴转晴陪着笑。

猛巴脑脸上表露出来的那一丝阴沉,终没逃过鲁德的眼睛。

鲁德一边拿眼睛瞟着猛巴脑,一边用牙齿咬自己那灰指甲。见他有些不快,便笑笑,又往桌上丢下两串穿眼铜钱,“咯是春花子和柄斋公他们送你吃酒抽烟嫖货的。”

“呵呵,”猛巴脑想起那天行刑,鲁德吩咐给两个死囚留全尸的事来。满脸堆笑,对着他又点头又哈腰。“给鲁爷当差就是来劲,日后还望鲁爷多关照,多关照。”

“关照那是自然,不关照你哪有咯样好的美差。”鲁德往那把圆木椅上一仰,把双脚架在猛巴脑鼻子前的桌角上,又咬起了他那个跟乌龟脑壳一搬样的灰指甲。

一个半躺着咬指甲,一个弯着腰在边上瞧着,两人谁都没说话。过了好一会,猛巴脑觉得这样的哑巴场面有些尴尬,就问起鲁德,“鲁爷您不是说有些道道教我吗?”

“哦!”鲁德突然想起来了,抬头看了猛巴脑一眼。“我是咯样讲过,老子今天心情好,就把秧田卖你。”

晓得卖秧田就是传授经验,猛巴脑毕恭毕敬把那茶碗端到鲁德手上。

“你小子听着。割脑壳咯差事,主要看你刀法上如何用。”鲁德放下脚来,呷了一口茶后又架起了二郎腿。“俗话说隔行如隔山。过去你不是这行,你就不懂了,一个死囚,只要他家里还有其他人,你就可以找着他家里人说说,问他家里可是还有么子事情要你帮忙的?他家自然就会来找你,给你塞钱。不给钱的,你就在行刑时给他露些颜色。比如说将脑壳全部砍断,身首两分开,扣着人家脑壳,死囚家里不拿钱就不给人家脑壳。又比如,你索性轻些下手,刀口刚断气管就停住,死囚会在地上瞎折腾,半天不断气,让他活活痛死。你想想,要是死囚的亲人看到死得那样痛苦,就是再没钱,他们也要想法凑几个钱送你。要是碰上有钱的人家,你还可以重重地捞他一笔。咯事你只要用心去想,女人、银子还可以一起捞。”

猛巴脑不知道还有这么多沟沟坎坎任他去把握。他心里舒畅得在原地转着圈圈,就象抓住了一棵摇钱树,又如拥有了整个彩桥镇,将来会要什么有什么,喜欢谁就是谁。他激动得真想把脑壳剁下来给鲁爷当尿壶用,很有几份感恩戴德。

“女人和银子那是两不相冲的。”见猛巴脑一脸的感激,鲁德精神起来。“你看春花子,那是桃花洞的美人坯。哪个男人看她不是眼勾勾、色迷迷的口流涎水。”

“唉哟。你说春花子呀,那可是块十足的美人坯。”猛巴脑嘴巴里发出啧啧声。

“看你这ⅹ相,讲起女人就流口水。前天我就把咯货给睡了。”鲁德两眼看天,鼻孔来风,那脸神情,好象他刚从天上捞到了月亮,他仰着头故意不看猛巴脑。

“鲁爷好福气,我是到死都没得咯个艳福。”猛巴脑摸着自己的下巴。

“那天送她哑巴丈夫上刑场,头天上午我专程跑到春花子家。”鲁德瞟一眼猛巴脑,见他在专注地听自己讲话,就提高嗓门说:“我说春花子呀,尽管哑巴他加入赤匪是罪有应得,可你跟他也是一世夫妻。俗话讲,一夜夫妻百恩。你好歹也得给他要个全尸呀。到时他变成冒脑鬼专来找你,你就没得安宁日子过呢。嘿嘿,把她吓个半死,问我何哩搞。我就把刚才给你说的这番话给她讲了一遍。”鲁德满脸的得意接着说:“春花子眼泪一擦,又是泡茶,又是煮荷包蛋,说要我多关照。我说看在你春花子的面子上,关照没得话讲,现如今刑场上的刀斧手尽管换了猛巴脑,可我是队长,正好管着他。不过,我只能给你贴言,不能帮你贴钱。你说春花子几多灵泛,急忙从床头柜里拿出两串钱,要我带给你吃酒。”鲁德又拿眼珠子瞟一下猛巴脑,看他有何反应。

“鲁爷真好,时时记得我。”猛巴脑好些感激。

“哈哈,老子收了钱,吃了荷包蛋,又灌了几杯小酒,就装着醉了酒躺到她床上不走人。”鲁德坏笑着站起身,“不跟你扯卵谈了,又去会会春花。管那死鬼进地府过没过三朝,老子就要赶着她春花子热锅热灶。”说着,鲁德又是几个哈哈,甩着手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