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安先生最烦心的就是学生中有几个调皮鬼常给他惹事。隔不了几天,小镇上准有人找他告状。不是上树偷了人家的果子,就是下地偷了别个的红茴、花生什么的。翠婆子今天又来找春安先生告状了。
庙嘴上有两棵大柑树,细水桶大,丈多高。那柑子可是又大又甜,读书伢子从庙嘴上过身,个个脑壳都象长歪了似的,偏着头朝那边瞧。只是这柑树的主人翠婆子就住在庙坎下,她一抬眼能看见树下的动静。莫说细伢子,就是大人想要从这柑树上挑下一颗柑子来也不是件容易事,没得半天功夫磨蹭莫想尝到柑子味。
王二龙和杨秀清他们常喜欢到树下瞄几眼,时不时往树上投几块小石片。柑子没打着,倒是把庙坎下翠婆家瓦屋顶打得“噼哩叭啦”破了洞眼看得见天穹,惹得她整天“贼骨子崽”“贼骨子婆”咒得不住了嘴。
后来这些贼骨子学刁了,不打石片,爬树。贼骨子上树功夫个个利索,无声无息,眨眼功夫准能把柑子弄下来。
望着树上日渐减少的柑子,翠婆子就去找春安先生,说准是春安先生的学生伢崽偷吃了。
树上的柑子见少,就说是读书伢子偷了?你说冤不冤。春安先生自然要护着这些娃。
翠婆子说不过春安先生,发誓要抓两个贼骨子出气。于是不声不响躲在树旁的石坎边守株待兔。
嘿嘿,倒真见功夫,一守一个准。
翠婆守点头一回,几个家伙真来了。魏当林刚爬到树上,翠婆子喊一声贼骨子就气腥钢钢举一根竹杆从石坎边蹿了出来。
“快跑。”王二龙大叫一声,其他人弹腿就跑,魏当林给抓住了。
翠婆子拧着魏当林的小耳朵来告状,春安先生一气之下,给他教鞭打巴掌心,那教鞭前面可是特意剖开了半截,打下去那裂开的缝隙能把手掌心上的嫩肉肉夹起来,疼死人。
魏当林哭着喊着叫疼,躲在窗外屋檐下边偷看情况的杨秀青则乐得捂着嘴巴格格笑。
贼骨子不长记性,隔不了两天,几个小家伙又来了。他们赶在翠婆中午午睡时偷。
这回魏当林不敢爬树了,王二龙就叫杨秀青爬。杨秀青属猴,一眨眼功夫就上到了树顶。东选西挑杨秀青选下一颗大柑子丢下来。李月桂带来春安先生一把小裁纸刀,和黄石成两人急着劈柑子。
两人抱着柑子在地上推来滚去弄了好一会,柑子大,柑皮厚,裁纸刀小,切不开。魏当林心急,抱个脑壳大的石头朝柑子砸去。柑子破了,柑子裂开时射出的柑汁正好射进月桂的眼睛,把她给辣得不行。月桂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原地“哇哇”叫喊得团团转。王二龙边用袖管给月桂擦眼睛,边拿眼睛瞪着魏当林。“当结巴,就你坏。”魏当林吓傻了眼,不停地解释:“我——我不是故——故意。”听得当结巴一个“我”字老半天没得出嘴。杨秀青在树上乐得一阵格格笑。笑声惊动了屋里午睡的翠婆,喊叫着从屋里蹿出来。
地上的人行动快,呼地逃进了一旁的林子里,可怜杨秀青,摘个柑子抱在手里,真是猴子偷块姜,吃了怕辣,丢了又舍不得。等他缓缓从从下到地上,翠婆婆一手钳住了他的耳朵。
“走,去见你先生。”翠婆子牙齿咬得格格响,恨不得一口活吞了这贼崽。
秀青不怕疼,随她怎样拧耳朵就坐地上耍赖,死命抱住她翠婆子的双脚不让走。翠婆子手拉累了,歇气换个手,刚松手,他一骨碌从地上弹起飞也似的跑了。
翠婆子哪追得上他,只得在嘴皮子上叫狠。“贼骨子,你不要跑,我把你爷老子喊过来,不怕你不认帐。”
“莫说把我爷老子喊来,就是把我祖宗从坟堆里挖出来,我也不怕。”杨秀清逃过这一劫难,好几天还在伙伴面前撒牙炫耀。嘿嘿,抓我的人还没生呢。
第三回,杨秀青自告奋勇自己上树,其他人巴不得,仰着几个细脑壳在树下等。翠婆子耳朵灵泛,刚有动静就听见了,又嗷叫着冲了出来,树下的人全跑了。杨秀青来不及跑,只好猫在柑树上,两眼瞄着翠婆子,翠婆子也两眼瞪着他。“贼骨子,又是你?还不快给老娘下来,咯回你莫想再溜。”
杨秀青坐在树叉里就是不下。翠婆子叉着腰一口一个“贼骨子”,把他惹急了,就站在树叉里对着翠婆射尿,射着她满头满身尿酸味。
翠婆子气极了,举根长竹杆朝树上打。杨秀青从柑树上摘柑子一个一个瞄着翠婆子还击。翠婆子心疼她的柑子,急得在地上跳脚。“莫摘了,莫摘了,我不打你还不行么?”
一看抓着了翠婆子的软肋,杨秀青就在树上讨价还价,说除非她回屋去,要不然,把树上的柑子全摘光。
翠婆子拿杨秀青没办法,只好依着他,自己回屋去了。
眼见翠婆子一进屋门,杨秀青风快地从树上溜下来便跑。跑出几步象突然记起什么,又慌忙转回来从地上抱个柑子一溜烟跑了。
从此杨秀青落了个“青猛子”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