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腊加斯的不朽——《奥林匹亚凯歌》之二中的诗与宗教[1]

尼塞提克(Frank J.Nisetich) 著

赵翔 译

在品达的所有奥林匹亚凯歌中,第二首最受人关注,这或是因为它详尽描述了死后的景象。这些描述从该诗的中段(行56)开始,一直延续到第四个三节诗(triad)[2]末尾(行80)。限于篇幅,本文难以提供这一描述的全貌,亦难以从全诗的角度进行解释,因此,我只着力探讨品达如何描述死后生活的景象,以及他的终章方式。

作为这一研究的切入点,有必要提及我翻译该诗时就产生的疑问。[3]我对凯歌中描述的死后景象思考得越深,就越希望解决这个疑问:品达提供的那些来世景象,究竟应该从诗歌还是宗教的意义上理解?它更关乎不朽的名声还是不朽的生活?我的初步结论是:这两种名声实际上相互依存。并且,重视两者之间的关系,有助于我们认识诗歌的复杂多义性,也能够避免过于拘泥字面的诗歌解读。

我从这项研究中所得出的结论,其实正是索姆森(F.Solmsen)抛弃的观点。在该诗终末论描述的高潮处(行79-80),品达以另一种方式描述了阿喀琉斯(Achilles)前往幸福岛(the Island of the Blest)的情节,索姆森指出它与《奥德赛》(卷11行487-91)的描绘有异。有论者认定,在荷马笔下,阿喀琉斯灵魂的言论质疑了英雄生活的价值。[4]索姆森认为,品达为了避免荷马式的主题,做出完全非荷马式的断言。我们可以参考其他记载阿喀琉斯的最后时光及其转变的资料,以便进一步探讨这一问题。这些资料与品达叙述的区别没有得到足够关注——至少不如品达与荷马的区别那样惹人注目——然而,它却更能帮助我们弄清品达的真实意图。

下文将会表明,学者们解释这首凯歌时,并未充分利用希腊宗教方面的文献。他们试图将阿喀琉斯前往幸福岛的情节理解为一种宗教象征,然而,这一企图不但是种误导,而且自相矛盾。阿喀琉斯的转变出现在品达终末论的高潮部分,它其实是诗性力量的一次昭示。在这里,品达描述阿喀琉斯,描述他的天性与灵魂的定数,证明了他具有挑战荷马权威的勇气。品达希望以泛希腊主义的眼光重新处理这一主题,这使得他放眼整个世界而非局限于(如通常的观点所认为的)小小的阿克腊加斯,这也就必然令他对立于荷马。[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