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对中国社会学研究方法的意义

美国社会学的发展从一开始就具有两个特点。

第一，它深受社会改良运动的影响，社会学者始终有直接服务于社会的使命感。因此，他们注重对社会现实问题的调查研究，并力求找出解决社会问题的答案。这种对社会的使命感在芝加哥学者身上显得尤其突出。在经济大萧条时期，很多社会学者力图参与政府部门的计划和政策的制定。而近年来实用社会学在美国的兴起不仅是社会学系毕业生生存的需要，也是这种社会使命感的体现。因此，美国社会学的发展从一开始就与美国的社会现实关系紧密，并随着美国社会的发展而发展。当社会学者从事社会学研究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希望他们的研究成果对社会有实际的效用。这也是美国社会学发展生机勃勃的关键所在。

对国内的社会学者来说，美国社会学发展初期的那种强烈的社会使命感是值得学习的。社会学者应该把改进社会、改良社会、解决社会问题作为自己的使命。在选择研究课题或从事社会学研究的时候，要为解决社会某方面的问题或某个社会问题寻找或提供切实有用的答案，而不能把从事社会学研究仅仅作为升职晋级的手段。调查研究的结果应该具有解决实际社会问题的功用。纯粹的学术研究是不会有多少社会意义的，即使得到某位学术权威的认可，也不可能真正得到社会的认可，更谈不上对社会的贡献。

第二，社会学者对科学主义的推崇。美国社会学者从一开始就把社会学看作一门社会科学，坚持以科学的方式来进行研究。无论是早期的社会学者在芝加哥街头从事的实地调查，还是今天社会学者进行的大规模问卷调查和复杂的计算机数据分析，都深受科学主义的影响。同时，无论是采用定量分析还是定性分析，社会学者始终看重具体的证据而不相信主观的推理。理论必须基于事实，并不断接受事实的验证。即使对著名学者的论文，他们也要看是否有证据支持。这种在从事社会学研究中唯证据是从的态度，对美国社会学的发展具有十分关键的作用。

对中国的社会学者来说，芝加哥学者那种走出办公室去进行实地调查的方法非常值得学习。当某一个社会问题严重影响社会正常发展时，当某一个社会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时，社会学者就应该走到社会群体中去，走到社会问题的发源地去进行实地调查研究，对问题进行准确的描述，弄清楚问题的前因后果，从而提出可行的解决方案，供社会及有关部门采用。当然，社会学者的研究成果，也只有具有实用价值并得到社会认可，才能真正发挥作用。

当然，美国社会学者始终坚持的科学主义也有一定的缺陷。社会群体与自然世界的物质毕竟是有差别的，人的社会行为有很大的主观性，受其历史与文化的影响，不可能完全有规律可循。但是，科学主义对中国社会学者来说却是值得提倡的，因为我们的主要问题是缺乏科学的精神，缺乏实地调查的实践，缺乏严密的逻辑分析，缺乏对已经形成的理论的反复论证，也缺乏对权威的挑战。这些现象大都是由我们的文化造成的，根深蒂固，需要经过长期的努力来克服。而在克服这些问题时，重视实地调查的态度和科学的态度十分重要。

美国科学主义的研究方法摆脱了神学与形而上学的束缚，对认识和了解人们的社会行为具有极大的帮助。但是，美国社会学者却很难完全摆脱美国社会文化的影响。这种文化上的影响在研究其他文化或社会的时候显得尤为突出，也严重影响了他们的研究成果。美国社会政治的现实，对美国社会学者也有深刻影响。那些脱离美国主流文化的研究，同样受到排斥，甚至很难在学术刊物上出现。这也影响了美国社会对其社会问题的全面认识，特别是影响了美国人对世界上其他社会和文化的了解。

与此同时，主导美国社会学界的实证主义的观点和实践，早期受到欧洲学者的影响，目前却更多地反映了美国社会学集中研究城市社会的特点，也反映了美国社会学与欧洲社会学的差别。不同的社会历史、不同的社会环境、不同的社会文化，以及不同的研究目的，必然要求采用不同的研究方法。至于中国社会学的研究方法，其也必然会有很多独特之处。目前在美国处于主导地位的实证主义的研究方法，其缺点与错误也是明显的。特别是很多美国社会学者过分强调对某一个社会问题进行具体的计算机数据分析，而对宏观的、历史的、全面的社会发展的研究不够重视，已严重影响了美国社会学研究和社会学理论的发展，对此中国社会学者要引以为戒。

总之，中国社会学或者说社会学的研究方法应得到较平衡的发展。我们既需要微观的社会调查，也需要宏观的社会研究；既需要定点的社会分析，也需要历史的综合总结。既要看到社会因素对社会群体的社会行为的根本性影响，也不能忽视人的主观性和个体的特殊性。既要重视定量研究，也要重视定性分析。当然，更要根据中国的社会现实，不断调整和建立符合中国社会发展的社会学研究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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