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摩诘算是最会生活的人,
独自坐在幽深的竹林里,
弹着琴唱着歌,无人知道,
只有明月静静地照着他,陪着他。
世间喧闹的退去之后,
总有一轮明月,一股清泉相伴,
那份安静的力量,
终会让你我不再为世俗烦忧,
让心静谧而温暖。
人生无论黑夜多么漫长不堪,
黎明始终会如期而至,
流水便随秋远,行云终与谁归?
千帆过尽不变的,
仍是等你的那份温柔……
一个湿漉漉地如雨滴样滚进房间的人让沈唯西笑了个畅快淋漓,但她终还是放心不下隔壁传来的几声惨叫。离开马国胜的“弹药库”,她第一时间还是关注上了隔壁那扇紧闭的门,远远观察了一下,她甚至有了走上前去敲一下的冲动。偏偏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的身影抢先凑到门缝边听动静,那女孩也看见了沈唯西……
就像看见了亲人样的,那女人快速地冲到了沈唯西的面前,神神秘秘地凑到她的耳边故做惊恐地说:
“姐姐,你也听到了是吧,那几声惨叫声?是个女的叫的,绝对是,对吧?我跟我那个同事说,他愣说没听见,我再给他说几遍,他看看手表,说该接孩子了,这才几点?而且这天儿不该让孩子舒舒服服地吃小餐桌吗?谁愿意被装进潮兮兮的雨衣里摁在电动车后座上冲进大雨里吹凉风?典型地不考虑别人的感受的人,自私透顶。你说说,这屋里肯定不对劲吧?刚才我在楼梯拐角处,差点被一个急匆匆走过去的男人撞到,他沉着个脸,就象别人都欠他八辈子债似的,关键是,我还迎面闻到一股子血腥味,虽然我没有追上去检查那男人身上有没有血迹,但没准,没准他就是从这屋里出去的,出去前,没准他已经洗干净了身上的血迹!我怎么越来越觉得,这屋里一定是有个需要帮助的人呢,是个女人,闹不好现在她正趴在地板上,手腕上的血汩汩地的向外流着,眼巴巴地盼着有人能冲进门去救她呢……”走廊里的灯光本就昏暗,加上潮湿的雨气,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的。沈唯西从来都是不喜别人靠近自己的,女人也一样。眼前的这个女孩不仅靠近了自己,而且还凑在耳边象个机关枪一样不停地扫射样的讲话,她的惊恐是装出来的,不是发自内心的,沈唯西不知为什么,就是这样觉的,她那一脸的替人担忧的善良是假的,其实她就是喜欢八卦,这个邪恶的小天使!搁从前,她早就厌恶地推开这个女孩,甚至可能毫不客气地揭露她的伪善嘴脸,甚至,恶语相加。可是现在,她想让这个女孩逗留在自己身边,想让她象个撒豆机样地源源不断地撒豆子,撒得满世界都是。太不安了,太紧张了,尤其是这个女孩的形容,许是真的,一个需要帮助的女人,正趴在地板上,手腕上的伤口外翻着,血汩汩地的向外流着,眼巴巴地盼着有人能冲进门去救她……她伸手抓住这个神经质的女孩,似乎把她吓了一大跳,她猛然哆嗦了起来,并张大了嘴巴,停止了说话。沈唯西以尽量沉稳的低音说:
“我看,我们一起敲门,进去看看的好。”不想那个女孩惊恐地瞪大眼睛,望着门的方向,用手哆哆嗦嗦地指着那边说:
“门,门,门开了!”沈唯西急忙望过去,那门正在缓慢地从外向里地打开,就象一只无形的手远远地伸长,使劲够着拉开了门。门里没有亮着灯,似乎窗帘还被遮挡着,门里玄关径深又长,反正啥也看不见,黑洞洞的。沈唯西和那女孩对了下眼色,两人互相挎起胳膊,似乎这样就安全了许多,然后一起迈步走向那个怪物张开的大口样的门,隐隐似乎都闻到了腐臭……
在门边啥也看不见,那女孩本能地往后撤身体,却紧紧地挎着沈唯西的胳膊,这让沈唯西切切实实地生出想要保护她的本能,自己瞬间变得强大起来,她往前迈了两步,觉得抬脚竟有些粘粘的困难,一股不祥的预感披头盖脸而来,沈唯西不顾一切地回身,差点把毫无防备的女孩带个跟头,她急火火地解释:
“我们必须马上打开灯,脚地下可能有血。”那女孩听了这句话,禁不住地尖叫了两声。沈唯西也顾不了许多,往后接着撤身,拖着那女孩硬生生地退回到了门边,把自己的胳膊从那紧紧的环抱里抽出来,直接向着墙壁开关处胡拉去,于是,灯亮了,眼前的一切太恐怖了:
就在刚刚她们走到的位置,一个女人匍匐在地上的血泊里,左手腕下的血正慢慢地向门的方向流过来,如果刚才不是沈唯西及时收住了脚,她们就会踩在那女人的胳膊上了,再看那女人身旁画地图样的血迹,沈唯西忽然意识到,那个女人是从靠墙的沙发边上爬过来的,不知是什么原因,使她身体麻痹,不能行走,摔倒在了地上,甚至不能呼救,求生的欲望让她向门口爬来,近两米的距离,她忍着左手腕的伤痛一点一点地蹭过来……沈唯西和那女孩快速地奔过去,那女孩使劲地摇地上女人的右肩,那女人似乎已经用尽了身体的力量,暂时跌入了浅昏迷。女孩边摇边喊:
“大姐,醒醒,醒醒……”沈唯西第一个动作是从牛仔裤兜里抽出一条白色的手帕,不顾那血肉外翻的伤口,提起那只手腕,就熟练地紧紧包扎上,又轻轻放回地上,血泊里,然后才拉住了女孩说:
“她流了这么多血,想是已经昏迷了,不要摇她了,我马上拨打 120,送医院急救吧!”沈唯西起身走到一边掏出手机,正准备摁号,就听见那女孩的近乎尖叫的喊声:
“姐姐,等一等,等一等,你快来,快来!”沈唯西赶紧跑回到那女人身边,看见那女孩几乎是低趴到女人身上,仔细看,是那女人的右手紧紧地拽住了那女孩的裤管,女孩试图低下身子,耳朵凑到女人的嘴边,想听清她说什么,只是蹲着身子再怎么下趴,耳朵离那女人紧贴着地面的嘴也有数寸远。再看那女人的眼晴仍紧闭着,嘴唇却有微微的抖动迹象。
沈唯西拉开女孩,蹲下身,发现确实费劲,够不着,她干脆跪在地上,牛仔短裤和雪白的运动鞋立刻浸入了血泊里,她也顾不了那许多了,直接把脸侧过来贴向血里糊拉的地面,耳朵凑向那女人的嘴边,最初除了急促的呼吸什么也听不见,沈唯西不着急,侧脸耐心地贴着地面,感觉到冰凉、粘稠的血甚至浸入到了T恤的脖领、粘到垂地的头发上,她全然不顾,耐心地等待,终于,几个含糊不清的发音传进了她的耳朵:
“不,不要打――电话。”沈唯西抬起脸,回头看那女人的脸,想确定一下自己听到的话没有错。她看见了那女人的眼晴,那女人费力地眨了数下眼睛,终于稳稳地睁着,静静地看着沈唯西。
沈唯西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对着一个女人,鼻子对着鼻子,眼对着眼,这一次她清晰地听到那女人说:
“不要打――电话,我――没事。”沈唯西现在可以确定,这个女人是被人麻醉了,不知是以什么方式,但肯定不是注射了麻药。她曾做过全身麻醉,那种麻醉剂过去,慢慢醒来的样子,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她起身,那浑身血的样子定是诡异极了,惊到了那女孩,她怯怯地站在一边,不敢上前。沈唯西向她用力的一挥手说:
“快来,走过来,这位女士并没有太大的事,她是全身麻痹了,除了手腕上有割伤,失血过多外,别处都没事。我已经把她的伤口紧紧扎住,不再流血了,咱俩一起使劲,把她扶到沙发上去坐,这样她会舒服点。”那个女孩还是怯怯地不肯上前,嘴里嘟囔着:
“她流了那么多血,我们不应该把她送医院吗?她要是再流点血不就死了吗?咱们还是把她送医院吧,万一她要是死了,赖上咱们怎么办?”沈唯西有些着急:
“不会的,再说,她也不想去医院……”
“我真的没事,不会赖上你们的!”地上的女人忽然发出了虚弱的声音,打断了沈唯西的话,她顿了顿,似乎使上了全身的力量想动一下,却还只是转了转眼晴,别处仍没有办法动。于是,她放弃了活动身体的想法,无奈地说:
“我现在能说出话来已经很不错了,刚才我想喊都发不出声音,眼睛在你们进来之前,竟然都睁不开了,你们可以想象我有多害怕。现在好了,我知道自己死不了了,呵呵呵。”沈唯西觉得,这笑是她见过的最可笑的笑了,有“呵呵”的笑声,却没有办法有笑容,但这却是最有感染力的笑了,因为这是一个人肯定地知道自己能活下来的幸福的笑。她向那女孩使了个眼色,那个女孩听了这女人的几句话,已经完全稳定了情绪,恢复了活泼的眼神,现在看见沈唯西向自己使眼色,立刻会意,上前和沈唯西一起,一边拉起这个女人的一个胳膊,使劲地想把她扶起来,让她坐到沙发上去。谁知却感觉扶动的是一摊泥,软乎乎的一摊泥,沉得更象有千斤重,根本就别想拖动。她无助地向沈唯西看过去,不想见沈唯西忽然用力拉起那女人的一支臂膀,自己向前凑了一步,在那个女人多半个身子被老高掀起的同时,自己直接就钻到了她的身下,将其驼在了身上。那女孩看着沈唯西这一动作正经被惊着了,脱口问了一句:
“您这不会是有段位的吧?”沈唯西咬咬牙往上挺了挺身子,身形晃了晃,还是没有挺起身来,她只好对那女孩说:
“黑带三段,可这姐们确实也太沉了,你帮我从旁边使点劲,扶一把。”那女孩立刻满含敬意地答应:
“好嘞!”她们一起使劲,沈唯西终于扛背着那女人一米六多的丰满身体立起身,又摇摇晃晃地背着她向旁边沙发处走了一小段,才得以走到那旁边将她放到了上面,那女人象袋面一样被放置在沙发上,她还是无法动摊,好在那女孩发现,她扶的那只手臂上的手指已经可以微微曲伸,照这速度,估计很快这个女人就可以恢复四肢的运动了。现在这个女人的眼睛在滴溜溜地东张西望,并用虚弱的声音打招呼说:
“真的是太感谢你们了,我本来以为这次真的没命了。”沈唯西自己都奇怪自己能适应目前的“邋遢”状况,搁以前,她早就跳着脚去洗澡,换衣服了,现在,半张脸血里糊拉,头发里也浸着血,更别提衣服,鞋子上的血了,但是,她却不着急,从匆忙丢在地上,却奇迹般没有沾上血的采访包的侧兜里掏出半包烟和打火机,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也不担心身上的血会蹭到那沙发上,自顾自地点上一根烟,使劲地嘬了一口,才用低沉嘶哑的口气开了腔:
“你这屋里发生了什么?你别告诉我们,你只是想自杀,后来突然想明白了,割了腕又不想死了,就又爬着开门去找人求救!”那个身体一动不动的女人转动着眼睛说:
“呵呵,当然不是这样,我被人麻痹了,又被割了腕,想是那人想等我慢慢地流完血,悄悄地死去吧,等到有人发现我的尸体时,我正好已死透了,又发现不了别人在场的证据,会让人认为我是自杀。当然,你们也看到了,那人离开时,收拾得很干净,他应该还带着手套,所以,就算是警察过来验现场,也发现不了指纹。”那女孩听了这些话,突然就忍不住了,她本来正安静地靠着墙立着,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现在开始发问:
“你难道不知道那人是谁吗?他难道不是你身边很亲近的人吗?他是何居心?吞你财产?还是显你碍眼?你现在应该马上报警呵,把这个混蛋立刻抓起来,判他个无期,死缓什么的,让他永不见天日!”孙唯西听这女孩的话如此的口气,唯恐勾起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女人的更多的伤心,赶紧想拦一把地说:
“这位妹妹……”
“叫我陈曌熙吧。”这个女孩打断了沈唯西的话,猛地来了一句,让沈唯西多少有些始料不及,打乱了她的思路,她也就顺着女孩的角度说:
“啊,是哪两个字呢?”
“耳东陈,明空曌,王熙凤的熙。我妈是怕我被人欺负,所以从武则天和王熙凤处各取了一个字,哈哈,你们都别笑,老人家嘛,总是会想得多一些。”她说完看看两个人,发现自己才是想多了,这两个女人,一个是不能笑,另外一个并不觉得好笑,就见沈唯西吐着烟圈,微眯着双眼,幽幽地说:
“曌熙,你有一个好妈妈。有了这个好名字,这个世界恐怕真的没有人敢欺负你了。”陈曌熙兴奋地雀跃:
“对呀,对呀,姐姐,我从小到大都是欺负别人的份儿,谁能欺负得到我呀!我们女人首要做到的就是不被人欺负,这位姐姐现在竟然被人害到了这种地步,咱们不报警还等什么呀,让警察蜀黍来抓这个混蛋啊,我……”沈唯西的血一下子冲上了脑门,不知为什么,她与眼前的这个女人素昧平生,毫无半点瓜葛,到目前为止,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却从内心对她心痛的不得了,唯恐陈曌熙的话伤到她,现在听陈曌熙的话又跟上了,她那个急和气啊,看了一眼那女人就准备向口无摭拦的陈曌熙发飙,偏偏这个女人缓缓地开口接上了:
“妹妹的好心我领了,不过,恐怕我不能同意你的意见,不是不能说这个人是谁,而是,我真的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了。”这几句话把陈曌熙和沈唯西都惊了,陈曌熙一脸失望地叫道:
“哇,这也可以?你竟然能想不起来几分钟前想杀你的人的样子?据我分析,这个人应该跟你是很熟的人呀,你看,门不是破开的,你们是在一起单独待了一会儿的,然后他让你主动喝了麻醉药,才下手伤了你的吧……”沈唯西虽然很吃惊这个女人会这样回答,但她没有看那个女人,仍不动声色地接着抽自己的烟,心里琢磨,要么这个女人想隐藏什么,要么就是她真的被什么奇怪的药给闹的失忆了,既然她现在不想说,就不要让她说好了,于是她在陈曌熙提到麻醉药时及时地打断了她:
“哈哈,曌熙妹妹,看来你平日里没少看侦探小说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