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自主创新的迫切性

对于自主创新的迫切性，一开始我要先讲几个数字。第一个，中国的出口产品中，拥有自主知识产权品牌的不到10%，第二个，中国对外技术依存度高达54%，第三个，中国国内拥有自主知识产权和核心技术的企业，只占企业总数量的万分之三，第四个，中国企业的研究开发支出只占企业销售收入的0.56%，国外已经达到2%左右甚至还多。所以从这几个数字可以看得很清楚，我们一方面讲中国经济增长前景很好，遇到些困难，用自主创新来突破，而克服这些困难，我们要拥有自主知识产权，而我们现状是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企业比例较低。这种现状如果不解决，那我们上面讲的增长的前景，就要打一个问号。我们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来说明。

第一个方面，中国现在的对外贸易中，很多是贴牌生产，品牌是别人的，自主知识产权在别人手里，中国作为一个制造业的基地，仅仅起了加工的作用。我们所收到的钱是加工的费用，而加工费用是很低的，中国的加工贸易平均利润率在3%、4%，大部分钱由拥有品牌知识产权的国外企业获得。

第二个方面，应该看到最近的情况还在发生变化，东南亚的经济，特别是越南经济发展相当快。现在越南的工人的工资只有中国工人工资的40%，而越南工人跟中国工人一样很勤奋，很能干，所以一些外商企业，逐渐朝那边转移。我们没有新的优势代替劳动力成本的优势，如果说没有新优势，那我们怎么来维持那么高的增长率，所以这个问题很迫切地摆在我们面前。

现在，国有企业尽管在经济中占的比重是35%，可是35%都是大企业，民营经济虽然占50%，但绝大多数是中小企业、个体户。那么，为什么国有企业在自主创新方面要受到很大的限制呢？我们发现主要是这样一种问题：它的机制还不健全。一般问到国有企业，你开展自主创新吗？回答都是当然开展。但是说是说，实际上它的工作人员以及它的经理，没有太大的积极性，除非你分配给他们任务要完成，那他们就做，一般的他们不做。他们想，如果事情干好了，好处我们并不能多得到，如果事情干不好，因为是创新，总要有一些实验、失败，还有一些浪费，上面就要追究责任了，谁都怕那个责任，而利益也得不到。因此除非上面来任务，没有上级分配的任务就没有这种主动性、积极性，这是其一。

其二，因为机制不灵活，摊子比较大，所以说要顺应市场潮流的变化比较难，而且也没有这种激励。并且很重要的一条，我们经常讲国有企业在自主创新过程中，要宽容失败，要允许失败，大家都这么说，但是实践上没有这么做。我曾经做过调查，说是要宽容失败，可谁会宽容呢，都是要求马上做出成绩出来，但是一个创新可能要很长的时间，要失败很多次，所以国有企业很难做到创新。所以这样的话，我们民营企业是自主创新的主力，因为中国的自主创新成果70%来自民营经济。民营经济在体制上恰恰避免了国有企业的这些问题。

和国有企业相比，民营企业主要有三个相对的优势。第一个优势，机制比较灵活，能够适应市场的变化，能够抓住机遇。第二个优势，自身承担投资风险、开发风险，敢于承担实验中的失败，如果失败了，再继续做，没有人来追究责任，钱赔了是企业的钱，不是国家的钱，也不是别人的钱，因此它有这个机制，它自己承担了。第三个优势，民营企业能够以多种方式实行制度创新，因为它自己决策，不需要审批。有些民营企业可以购买别人已经有的成果再加工，认为还有发展潜力，还有余地，可以自己做决策。它可以在约定的时间内租别人发明的技术，我不买你的，我租你的，我租十年，租五年。它还可以用参股的方式，跟别的企业合办一个企业，共同来生产对方的专利。所以在中国民营企业中遇到这些问题，可以有多种形式来比较顺利地解决，而国有企业却难以解决。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到现在，民营企业在自主创新中占了70%的成果。

那么，怎样充分发挥民营企业自主创新的潜力呢？民营企业创新已经取得了成绩，但还可以继续发挥，还要充分发挥。因为刚才我们讲过了，中国的研究开发费用，只占销售收入的0.56%，还有很多潜力没有发挥出来。所以第一个，一定要从小业主意识，转变为现代企业家意识，这是民营企业自主创新中非常重要的一块。大家都知道，中国的民营企业家，很多是从农村出来的，在过去计划体制下没有什么工作。一般的民营企业一开始规模很小，所以小业主意识一般都比较重，小业主意识最明显的，就是说，有一种小富即安的思想，认为不容易搞到现在这个位置，“差不多就行了”。现在看来这个意识要消除，要实现从小业主意识到现代企业家意识的飞跃。一定要懂得“双赢”的道理，不要始终抱着小业主意识，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思想，我有一点就行了，就到此为止，而是应该具备双赢、共赢的思想。只有在双赢、共赢这种情况之下，才能够把局面打开，就是说“肥水要流入外人田”。

我们在光华管理学院经常跟同学们讲一个故事，在座的有人听过了有人没听过，就是龟兔赛跑的故事。同学们说这个有什么听头，我在幼儿园就听过了，但你听到什么呢，兔子骄傲，半路睡觉了，乌龟跑第一了，是告诉你什么呢，告诉你人不要骄傲。北大光华管理学院也讨论这个事，但没那么简单。为什么，龟兔赛跑难道只赛一次吗，第一次兔子输了，兔子不服气，要求赛第二次。第二次龟兔赛跑，兔子就吸取教训了，就不睡觉了，就一口气跑到终点，所以第二次是兔子赢了，乌龟输了。乌龟就不服气了，乌龟说，咱们赛第三次，前两次都是你兔子指定路线跑，第三次由我指定路线跑，兔子想反正我跑得比你快，于是就跑了。兔子又跑到前面，快到终点时被一条河挡住了，兔子过不去了，乌龟慢慢地爬到河边游过去，乌龟得第一。他们两个就商量跑第四次，怎么老赛，还是合作吧，优势互补，于是就优势互补，陆地上兔子驮着乌龟跑，过河的时候乌龟驮着兔子游，共同达到终点，达到双赢。这个故事对我们有一个重要的启示，对民营企业家也是一个启示。第一次赛跑的时候，当你处在劣势的时候不要气馁和松懈，要坚持到底，等待对手犯错误。第一次龟兔赛跑开始，兔子跑前面去了，乌龟一看，完了，他跑那么快，我还有什么办法，我弃权吧。但是他没有。兔子睡觉输了，乌龟坚持跑，得了第一，乌龟坚持不懈等待对手犯错误，所以第一次是这种启示。第二次是什么启示呢，要善于把潜在的优势转化为现实优势。兔子能跑，这是潜在的优势，第一次赛跑他睡觉了，不发挥出来，结果输了，第二次就不同了，兔子一口气跑到终点，把潜在的优势转化为现实的优势，就取胜了。给我们企业家重要的启示就是不要去津津乐道你的潜在优势，不要去迷恋你的潜在优势，没用，重在转化，潜在优势转化成现实优势才有用，这是第二次启示。第三次启示是如果原来的策略不管用，要及时调整策略，改变策略，不能再死守原来的策略。第二次赛跑完以后乌龟得了一个教训，假如按照原来的路线跑，只要兔子不睡觉，永远是他赢，我绝无胜利可能，那怎么办，改变策略，换条路线跑，一条河使得兔子的优势发挥不出来，因此第三次龟兔赛跑乌龟赢了。第四次赛跑的启示，合作、优势互补、双赢，都是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假如不是这个情况，陆地上兔子驮着乌龟跑，兔子耍坏，一翻身把乌龟摔成了重伤，过河的时候乌龟耍坏，往下一沉，把兔子淹死怎么办？所以必须是相互信任，这样才能够双赢。

前几年听说在幼儿园有一堆漫画书，其中有一本叫《新龟兔赛跑》，给小孩看的动画书，我看了看，跟我讲的龟兔赛跑不一样。但我认为这种书是不能让小孩看的，那书是讲一个什么故事呢？是这样：龟兔赛跑之前，乌龟让他弟弟埋伏在终点，兔子快跑到了他弟弟就出来，乌龟长得样子差不多，兔子哪分得出来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所以乌龟就赢了。这样教小孩是不行的，我们做企业的要以诚信为本，不讲诚信，用偷奸耍滑的办法取胜，是不能让小孩学的。所以这个道理一定要让企业家懂得，自主创新靠一个企业的力量是不够的，要协作，跟那些企业要优势互补，这样的话我们才能够往前走。

同时也必须让企业家能够懂得一个道理：市场是可以创造的，市场是一个动态的量，不是一个静态的量。我们光华管理学院给EMBA讲课，讲这么一个故事，一个生产木头梳子的工厂，找四个推销员来，让他们每人带一批样品、带个订单去推销梳子。到哪里去推，到和尚庙推。到了晚上第一个推销员回来了，你卖多少，一把没卖掉，怎么会一把没卖掉，和尚说他光头，没头发，梳子对他没用。一会儿第二个回来了，你怎么样，销了十来把，你在和尚庙里能销十来把梳子，那不错，你谈谈经验吧，我对和尚说，梳子的功能不仅是梳头发，木头梳子还有第二个功能，经常用梳子来刮刮头皮，对止痒、活血、健脑、名目、美容、养颜都有好处，这样就推销出去了。一会儿第三个回来了，销了好几百把，来谈谈，我到庙里仔细观察一番，香火挺旺，香客磕头，磕了几个头以后起来头发有点乱，我看到这个情况就直接去找了方丈。你看你庙里的香客多虔诚，你们怎么不关心他们，我怎么关心他们，你每天早上在每个客堂放几把木头梳子，梳子挺便宜，头发乱了，香灰掉了弄弄头发，用了就不要了，他拿走就拿走，再换，梳子也不值钱，可以给香客造成庙里关心他们的很好的印象，他们就来得更勤，你庙里香火就更旺了。方丈说有道理，销了好几百把。最后一个回来的，销了好几千把，他说他直接找了方丈，跟方丈聊天。说有人跟你庙里捐钱吗，有，送东西吗，有，有关系需要打通吗，有，你得有礼品回赠他们，而木头梳子是最好的礼品。方丈笑了，这个木头梳子算什么，因为是木头梳子，两边可以刻字，正面把庙里最好的对联刻上，反面请方丈你写几个字，日行一善、行善为本、佛在心中，人家觉得有纪念意义，留下了，这样的话，你庙的名字就真正刻在人的心目中，你办事就更方便了，给你捐钱的就更多了。有道理，订购了好几千把。

连和尚庙里都可以推销梳子，说明市场是可以打开的，一定要有这样的观点。我们经常说，问题不在产品性质的本身，而在产品性能的推广。今天的手机跟六年前的手机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它多了好多新的功能，可以做录音机、照相机，可以看电视，好多功能进去了，这个产品就一直在销，一直在更换，以后的功能还不断地换，市场就这样被创造出来了。这就表明市场是可以创造的，这样的话我们的自主创新就应该朝这个方向走，这就是一个现代企业家的意识。作为一个现代企业家，应该懂得任何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常言说，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以前认为是这样，现在的管理学认为错了，应该是一个和尚没水吃，三个和尚水多了吃不完。

为什么这么说呢？有三个庙，这三个庙离河边都比较远，过去的小和尚值班挑水，挑一担回来路太远，水往缸里一倒，今天就挑这一担，太累。在第一个庙里，三个小和尚商量了，一人挑太远、太累，咱们分三段挑，我挑第一段坐下来休息，你挑第二段坐下来休息，第三个人挑回庙里去，三人一协作，一会儿就把缸里的水挑满了，所以第一个庙考虑协作。第二个庙，老和尚把三个徒弟叫来，徒弟你们去挑水，我们的庙立下了新的规矩，今天谁的水挑得最多，晚上吃饭多给他加一道菜，谁的水挑得最少，菜减半或者吃白饭。三个小和尚是你追我赶，一会儿就把缸里的水挑满了。这个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体制改革，引进了新的机制。第三个庙，三个小和尚，每天挑水，看见周围有好多竹子，咱们把竹子砍下来，打通它连成一个疏水管道，这样的话，装一个轱辘，第一个小和尚舀水，水桶上去了，第二个小和尚用漏斗灌入水槽流到庙内，第三个小和尚在庙里头，这个缸装满了装那个缸，三个人轮着换。这叫技术创新。所以，要么协作，要么体制上做改革，引进新的机制，要么技术创新，三管齐下，没有不能被克服的困难。我们的民营企业、民营企业家一定要突破小业主意识，这就为我们的自主创新打开了更广阔的道路了。

第二点，就是要重视人才，让优秀人才进入企业，这方面有企业自己该做的，也有政府该做的。从政府方面讲，为了使民营企业有足够的人才，政府应该给民营企业解决一些重要问题。最近我们在江苏南京开会，一些民营企业讲，为什么我们引进不了优秀人才，他的户口问题、人事档案问题、福利待遇问题，还有一系列问题还没有配套解决。这一方面需要由政策配套解决；而另一方面，从民营企业方面讲，一定要明白企业的竞争，归根到底是人才的竞争，要善于用人，要用人之所长，容人之所短。人都有长处，都有短处，你用人是用人之所长，对其短处要提醒他改正，这样的话人才才能进来。五个手指头伸出来，都说我应该排第一位，个人说个人的长处，大拇指说我最粗，二拇指说我最灵活，中指说我最长，无名指说我最珍贵，你怎么最珍贵，结婚戒指戴在我这里，最后轮到小拇指，你有什么长处，最小最短，你抠鼻子抠耳朵那不算，你有什么长处，小拇指不慌不忙地说，朝圣拜佛的时候每次都是我领队。所以说都有长处，我们一定要善于用人，一定要懂得现代经济学中的人力资本的配合。

机器、厂房、设备是物质资本，人身上的知识、技能、经验这些是人力资本，人力资本在某种意义上比物质资本更重要。可以举一个最明显的例子，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德国跟日本遭到猛烈的轰炸，工厂毁了很多，可为什么他们战后能很快地起来，是因为德国和日本的人力资本存在，人力资本没有被毁掉，有人力资本在经济很快就能恢复，这就是个很明显的例子。所以我们说，作为一个现代企业，一定要懂得人力资本的重要性，任何财富都是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共同创造的。

现在要提一个问题，既然物质财富是人力资本和物质资本的投入者共同创造的，为什么利润要全部归物质资本的投入者，而人力资本的投入者只能从成本中取得自己的工资，这不合道理，所以在现代经济学中提出了共享经济的结论。共享经济，就是由物质资本投入者和人力资本投入者来分享利润，所以出现了一系列的改革政策，股权激励制度、股权奖励，这些都是从人力资本的作用而引申出来的。股权给奖励，还有股权以外的高奖励，等等，都从利润中开支，是有道理的。在这里一定要认识到一个问题，民营企业也好，国家政府也好，一定要认清一个道理，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讲两个故事，一个故事在春秋时代，鲁国政府有条规定，凡是鲁国人到国外去看见有鲁国人在国外沦为奴隶的，可以垫钱把他赎买出来，赎买出来后，回国到政府去报账。孔子有一个学生叫子贡，到国外去，果然看到鲁国人在国外有沦为奴隶的，他就垫钱把他赎买出来。赎买出来回国没有到政府去报账，于是有人就夸他，这人多高尚，在外国赎买了奴隶回来不报账。孔子在《论语》里提到了这个事情，认为这种行为是不对的，妨碍了更多沦为奴隶的鲁国人被解救。你赎买奴隶没有报账，别人就夸你人品高尚，假如再有这种情况，有人看到鲁国人沦为奴隶，他就要想，我垫不垫钱把他赎出来，那我报不报账？我不报账就丢了一笔钱，如果去报账别人就会说我，你看以前有人赎买奴隶不报账，而你却来报账。他就想我找这麻烦干吗，就假装没看见绕道而行，所以这种不报账的行为，实际上妨碍了更多沦为奴隶的鲁国人被人解救出来，这是一个故事。

第二个故事，孔子有个学生叫子路，有一天在河边走路，一个行人不小心掉到河里，在急流中快被淹死了，家属就喊救命，子路就奋不顾身跳到水中，在急流中把那个人救起来，家属感激得不得了，就重重地酬谢了他。酬谢他什么呢，送给他一头牛，春秋时代一头牛很贵重，子路兴高采烈，把牛牵回家，行人指着他的脊梁骨就议论起来，说下水救人固然不错，可是人家家属给了这么贵重的礼物他都好意思拿回家，可见人品不怎么样。孔子知道了，就表扬子路，说你做对了。孔子说他的行为实际上是在向社会宣告，只要你冒险救人，家属无论给多重的奖赏你都可以拿回家，这就会鼓励更多的人下水救人，就有更多的快被淹死的人会获救。

这两个故事告诉我们，我们看问题一定要从谁是最大的受益者这个角度出发。我下水救人，得了一头牛，我得的小，最大的受益者是将来掉到水里快被淹死的人，我赎了奴隶报账我没吃亏，而最大的受益者是沦为奴隶的鲁国人，所以这个问题要这样去看。就像我们刚才讲，一个企业，你给那些科技人员、有重大发明的人股权奖励，看起来他得了好处，实际上最大的受益者是企业，因为企业的高科技进一步发展起来了，这样的话企业就可以打开更大的局面。这样的话，我们就能够加快我们在自主创新方面的步伐。

怎样来充分发挥民营企业自主创新的潜力呢？刚才讲了两点，一个是观念的转变，从小业主意识变成现代企业家意识。第二个是要善于用人，引进人才，要采取更好的激励政策。第三点是要坚持走产、学、研相结合的道路，一定要明确自主创新的主体是企业，而不是政府。政府起什么作用，政府是服务者、是扶植者、是组织者，现在把这三点解释一下。

第一是服务者，政府是为企业服务的，是为整个自主创新服务的。第二是扶植者，新兴的行业一定要政府扶植，因为新兴行业在整个市场经济中刚开始的地位是弱的，一定要政府的扶植，在一定期间要给它免税，给它税收的优惠和金融的支持。第三是组织重大攻关项目、基础性研究，这必须由政府来组织，因为它没有直接的商业利润。此外，重大意义的项目，个别企业力量是不够的，比如说，人造卫星、宇宙飞船，这样的项目还得由政府来组织。对于庞大的工程，政府要拨专门的经费，让更多的企业参与，政府的位置一定要摆对。企业是自主创新的主体，但是光靠企业不够，必须跟高等学校，跟科研院所结合在一起，所以要产、学、研三结合，这样的话就是以重大项目为依托，企业是主体，产、学、研结合一定能产生很多自主创新的新成果。

刚才讲过了，在这个过程中，一定要宽容失败，不能够急于求成，任何一个项目，要想实验成功，可能要失败很多次，假如你不宽容失败，也许会有成果，但顶多是小成果而已，大的突破是不可能的，大的突破一定要经过很多次失败以后。所以，社会上要尊重科研成果，也要宽容失败者。在这里提出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创意问题。

创意是创新的基础，没有创意就谈不到重大的创新，有人讲了两句话，我觉得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第一句话，创意需要疯子。这是人家开会时提出来的，科学家提出来的，创意比创新难。第二句话比这个说得婉转一点，创意需要浪漫主义者，比疯子好一点，这个也有道理。而我们现在尤其缺乏创意，教育制度成为一个创新的绊脚石。前不久在海淀区教育总结大会上我讲过话，当时几个报纸都登了。现在读博士期间要发表论文，这种做法实际上是没好处的，博士生就是博士生，把论文写好就成了，论文只要有分量就成了，论文写出来没有发表就不能答辩，这是为了凑文章。有很多在校的博士生全去写文章了，文章要发表，那么腐败之风就来了，为了文章发表，不断投，不但没稿费，还要赔钱付版面费，而且发表的文章，可能跟他做的题目毫无关系，他把大部分时间花在这方面，所以我觉得这样是培养不出创意人才的。

同样，在评职称时一定要看质。假如一篇文章实在是好，比十篇文章都有用，那么就可以破格。如果我们只看量不重质，这种方式实际上是扼杀了人才的成长，对我们整个自主创新是不利的。

再有，我过去当了好多年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的评委，大概做了15年。改革开放之初，那个时候风气比较正，现在我不做了，可是现在别人还以为我是，就老来信来电话，要来拜访我向我请教，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也不知道要向我请教什么，来了就带了一大堆礼品来，靠这种方式来评奖，这个风气就坏了。甚至说提供一个现在评委的名单就能得多少钱，若把名单附上电话号码得钱就更多，这是绝对不行的，科学道德败坏就在这里。我们北大应该带头维护良好的学术气氛，当然博士生交一定量的论文是制度问题，反正我那次讲话时教育部的同志也在，他说记下来了。

发挥企业自主创新潜力的第四个方面，就是一定要有品牌意识。人家是这样形容品牌的，品牌是市场的敲门砖，你要真正进入市场，占领市场，敲门砖就是品牌，足见品牌的重要性。品牌的创立是不容易的，所以有人说，根据产品的生命周期，品牌也不是一劳永逸的，你要创立一个品牌，就要花力量维护品牌，保持这个品牌，不断创新才行。任何品牌，都要靠不断创新来支持，我们的企业家一定要认识这个道理。品牌问题如果能够解决了，我们的出口就是没问题的，我们不用去贴牌生产。可是现在不行啊。我上个礼拜还在广东东莞，东莞的很多工厂，在给外国品牌加工产品，牛仔裤、衬衫等，这些工厂收加工费，然后贴上外国品牌，在国外市场卖，当然利润是外国品牌赚，所以我们一定要重视这个问题。不要说我们现在已经是世界制造业大国，没用，我们只是贴牌生产，我们要做创造中心。

讨论完如何发挥企业自主创新的潜力之后，就要考虑如何切实解决民营企业在自主创新中的融资问题。现在中国的民营企业融资难，这个问题已经成为普遍的一种认识，为什么融资难，主要是以下几个原因造成的。第一个原因，过去长期以来，银行的贷款是希望找大客户，不愿意给民营企业的小客户贷款。比如我们民营企业规模普遍不大，但我们正在做大。我们只需贷款100万，也许更少，50万，银行觉得太麻烦。如果贷款给大客户，一笔贷款就好几千万，甚至上亿，多简单。后来我们就反映这个问题，现在银监会终于做了规定了，每个银行把大笔贷款业务和小笔贷款业务分开计算，小笔贷款必须完成多少。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银行有银行的难处。在我们国家，一部分人对民营企业有另外的看法。我举个例子，我带了政协经济委员会调查组到广东调查，那个调查报告后来送到中央了。

在开座谈会的时候，都是民营企业家，他们都不敢讲话。我主持会议，他们认得我。有个民营企业家就开始发言，他说厉教授，请你回去向中央反映，不管家猫野猫逮了耗子就是好猫。我就笑了，我说邓小平没这么讲，邓小平说的是不管白猫黑猫，你怎么分成家猫野猫，你把自己当野猫看待是不对的，别人把你当野猫看待同样是不对的，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办的企业，都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工商局登记办企业，你怎么把自己比做野猫，所以说这个话不对。尽管这么说，野猫这种歧视仍然存在。

有一个银行工作人员是我们北大光华管理学院的学生，我有一次碰到他，我问他有些民营企业效益也不错，为什么贷款不受批准。他说这个问题很复杂，你是我老师我跟你讲真话。我贷款给十个国有企业，有九个国有企业都没有还款，我就可以写报告说，他们是国有企业，目前遇到困难，是否对他们再延展一段时期。过去我贷款给十个民营企业，九个都还钱了，一个没还，上面来追账你为什么贷款给他，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你收了他什么好处，查得没完没了。他怕了，所以他就不敢贷了。最近稍好一点。农村的那些比较小的农户，更借不到钱，他唯一能够存钱的地方是邮政局，因为银行县城以下的都撤掉了，就邮政局存在。邮政局是很方便的，可是邮政局过去只存而不贷，收了存款以后往哪交，交到中央银行，又用于城市贷款。还有特别是农村本来就缺资金，通过邮政局这个系统把钱就更进一步集中到城里，所以人家说以前的邮政储蓄是伸向农村的吸血管。最近已经准备将邮政储蓄所改成邮政储蓄银行，既存又贷，这样情况就会好一点。信贷员的终身责任制也改了，过去如果贷款追不回将来升级升工资都有问题，这个问题现在也改了，不再实行贷款的终身责任制了。

但始终有一个问题没解决。我到日本考察，日本有地区性的中小银行专门帮地方的中小企业贷款，而中国现在没有。应该大力发展民营的中小银行。现在在山西平遥、四川的一些地方搞了一个叫只贷不存金融机构，这个名字挺怪，只贷不存，这是什么意思呢？比如我们十个人，每人出一千万，十个民营企业合建一个金融公司，这个公司资本一个亿，你可以做贷款，贷款仅用这一个亿来做，用完为止，你能收回多少你再放。这就不符合金融机构的规律了，金融机构都是有存有贷的，哪有一个机构像邮政局这样只存不贷，而这种又是只贷不存。所以都要改，融资问题一定要解决。

第二个是证券市场的问题，这是民营企业自主创新中将来很重要的一个融资来源。中国证券市场、中国的股份制在全世界是绝无仅有的，为什么？其他国家都是在市场经济发展过程中自然形成的，中国是在计划经济转轨到市场经济过程中产生的。我自始至终参加了股份制改革的这些工作，因此我了解情况，反对的声音非常大。一些老的经济学家，还有一些老干部，他们不了解股份制，认为这哪行，国有企业都股份制，都上市了，那社会主义生产资料所有权到哪去了，等等。当时阻力是很大的，1980年中国体制改革的时候我就提出来，存量增量都要改，分两步走，实行双轨制。有些国外回来的人不了解情况，认为我们搞的股份制不伦不类，不符合国际规格，但如果让他来搞，可能到现在还没有股份制呢。因为那个时候，必须是这样子搞，一开始跟西方一样，是不合适的。

但是到了本世纪初的时候，矛盾就越来越多了，因为存量波动是大波动，在全国人大调查，国有企业改成股份制，国有股东占80%，最高的占90%，至少都百分之六七十，一股独大，股东会都没法开，都不来，所以说机制没有变，董事会一个面孔，就管增量股份化，凑点钱，以捞钱为主，机制管理存在漏洞，所以中国的股份制必须进行第二次改革，就是存量改革，这就是现在所说的股权分置改革。股权分置改革提出来以后，像流通股的持有者，让他们来得到一些补偿，当然有的经济学家，以及国有股的大股东都这么想，我的钱怎么能给那些流动股的持有者呢，这不是国有资产流失吗，因此他们不干，实际上他们不懂这个道理。当初国有企业改股份制的时候，发了招股说明书，说明书上有一个承诺，就是说国有股暂不上市，因为国有股暂不上市承诺了，所以股票发行的时候增量溢价就那么高，一比六，一比八，甚至一比十二。今天国有股上市违背了当时的承诺，招股说明书的承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你违背了承诺就破坏了合同，就应该用调解方式解决，给受害者补偿，所以一定要过这一关。证监会采取了补偿的办法，例如十送三，十送二。股权分置改革以后，将来都是单股，是全流通体。

改革之后，国有企业机制就变了，股份制企业机制也变了，所以中国的股市前景是看好的，今年以来，大部分企业的股权分置改革，可以说基本完成了。但是越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越要加强监管，因为正是股市往上走的时候，如果放松了劲，再出现黑幕、漏洞、诈骗、内部交易等，就给现在好不容易恢复到这个局面的股市又带来大问题，所以我几次呼吁，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不能放松监管，而是要加强监管。

从现在来看，中国股市前景只要在加强监管条件下，还可以稳步前进，这样的话对于自主创新，对于有知识产权的企业有极大好处。什么叫做新经济，有人就经常提新经济，这个词用了很多了，或者叫知识经济。这种解释还不准确，什么叫新经济，什么叫知识经济，可以这么说，新经济等于技术创新加资本市场。没有资本市场，单有技术创新，不能称为新经济。你可以看，美国还有其他一些国家都是一样的，都是大学里几个年轻人，加上几个刚得了博士学位的学生、科研所几个年轻的人员，聚在一起研究，有了研究成果，被投资基金看中，被投资创业公司看中，资金一注入，推到创业板去上市，一上市成倍地上升，就进入市场。然后到适当的时候，创业投资者一退出，又支持其他的企业去了。所以整个资本市场的作用，实际上是把科研研究成果转化成技术商品，然后让技术商品被社会知道，高新科技产业就是这么起来的。现在国内有几家很有名的企业，施正荣的那家公司叫尚德，他就到国外证券市场一上市，整个就起来了。我们还有很多这样的公司，这对我们来说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民营企业自主创新，如果不跟资本市场结合在一起，小打小闹，当然会有成绩，但是最后的影响不太好。推到创业板市场，或者主板市场，再或者到国外去上市的话，可以说，整个中国的民营经济也好，国有经济也好，自主创新的道路就变得畅通了，这是在当前我们要解决的一个重要问题。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要认识到一点，就是说，我们要鼓励更多的创业基金的成立，鼓励更多的创业投资公司的成立。我曾担任全国人大《证券法》起草小组组长。《证券法》出台后，我又成了《投资基金法》起草小组组长。这个小组讨论的时候很激烈，最后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证券投资基金法》，另一部分是《创业投资基金法》。讨论的结果是先推出证券投资基金，当时起名叫《投资基金法》，结果出台的是《证券基金法》, 《创业投资基金法》在当时还不成熟。几年过去了，现在应该到《创业投资基金法》成立的时候了。总之，中国的自主创新在资本市场利用方面，还有很多路需要走，但前景总是看好的。

下面再谈谈民营企业自主创新中需要注意的几个问题。第一，民营企业不要去贪大。希望自己做大做强，这种口号是错误的，应该首先是做强，做强以后可以做大，也不一定非做大不可，小而强也行，做大就得铺摊子，很多民营企业投资的失误就在这个问题上，摊子一铺大，资金链一中断，就全盘崩溃了，所以民营企业一定要在自主创新方面稳扎稳打，先做强再说。在自主创新中，绝不要贪大。第二，从事自主创新活动、风险投资活动的民营经济，甚至一般的民营企业都应该自己建立一种预警机制。因为企业开始在市场运行，有好多财务指标上的警戒线。问题出来了，自己知道问题在哪里，就早采取措施。现在很多民营企业，前两天还鼎盛，一下就垮掉了，也没有一个预警机制，不知道问题在哪里，特别是资金链断裂以后全盘崩溃。所以这个问题一定要注意，对我们民营企业来说，在自主创新中，要建立自己的预警机制。第三，要重视知识产权的保护问题，知识产权保护，对民营企业的主要作用在两个方面。一方面要尊重他人的知识产权，另一方面要维护自己的知识产权，同时要不断创新，不断用新的知识产权来替代到期不受保护的知识产权。第四，对民营企业来说，应该要了解到自己的社会责任问题。这是今天民营企业应该普遍认识的问题。从理论上说，传统的经济学理论、管理学理论都是这么说的，投资利益最大化是企业的目标。这就跟企业的责任矛盾了，企业的社会责任分两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法律层次，比如说你必须注意环境保护，不能污染环境，污染环境就违反了企业的社会责任，这是法律层面的问题。你必须依法来对待自己的职工，不能够体罚，不能够搜身，不能够克扣和拖欠人家工资，还有必须依法纳税，不能偷税漏税，这也是法律层次上的社会责任问题。你必须生产合格的产品，不能生产假冒伪劣产品、有毒的产品，等等。你如果做了这些也就违背了法律。第二个层次是道德层次，企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根据自愿原则，愿意捐钱给社会公益事业，或者捐钱办社会公益事业。

道德层次问题跟股东利益最大化、投资者利益最大化，是否有矛盾？我们说，传统观念上的确是有矛盾，但是从现代管理来讲，这是不矛盾的，可以从经济和社会两个层次来分析。先从经济上分析，近期利益跟长期利益的统一，你如果捐出一元钱做社会公益事业的话，你近期的利益可能受到损失，但是长期利益是受益的。因为通过公益事业，搞好企业跟社会的关系，跟社区的关系，对你长远的发展是有好处的。还有从货币收入和非货币收入的角度考虑，同样是统一的。你捐献出去钱可能导致货币收入减少，但你举办、参与社会公益事业时非货币收入在增加，因为你关系好了。第三个，有形资产和无形资产的关系，你参加了捐献活动有形资产会减少，但无形资产是增加的。企业形象好，企业跟当地的关系好，企业的声誉上升，这样的话，就没矛盾了，近期利益与长期利益统一，货币收入和非货币收入统一，有形资产跟无形资产统一，从这个统一的角度讲，股东利益的最大化和社会责任，是不矛盾的。

这还不够。这是从经济的角度，从社会的角度讲，因为人不仅是经济的人，还是社会的人，从人是社会的人出发，我们可以看到，企业生产的是什么东西，难道仅仅是产品吗？仅仅是服务吗？当然，你生产优质产品，提供优良服务，这都是产品。不仅如此，从人是社会人的角度出发，培养人跟生产出产品同样重要，企业不仅是产品和劳务的供给者，也是新人的培养者。你把投资人、管理者、全体职工都培养成关心社会、有高道德标准的新人，是企业的成功之处，一定要意识到这一点。作为一个社会的人，应该关心到这样一点。就是说，我们不仅应该注意这一代人的生活，更应该注意下一代，再下一代，子孙后代的生活。子孙后代生活在一个优良的环境中，必须有个好的自然环境，必须有一个好的社会环境。你把空气都污染了，河流都污染了，把环境都破坏了，就违背了法律的责任，同时又没有尽到企业道德的责任，没有为子孙后代考虑。企业有责任为良好的社会环境作出贡献。此外，企业管理者，作为一个社会人，应该懂得一个道理：一个人的幸福依存于周围人的幸福，如果周围的人都幸福了，你才会感到真正的幸福，所以企业应该看到这方面的社会责任。

这里讲个故事，一个小孩在路上走路，碰到一个神仙，抓住神仙的手，神仙爷爷，请你告诉我，什么是天堂，什么是地狱？我听大人老提这几个字，我始终没弄清楚。神仙说了，这还不好懂，你跟着我走就懂了。小孩就跟了神仙走。神仙把他带到一个大房子里，左面一大间，右面一大间，神仙说咱们先看左面这一大间吧。门一打开，是一个高台子，下面是长桌子，桌子上放了筷子，台上放了鸡鸭鱼肉，馒头面包。门打开，进来一批饿汉，有这么多好吃的，可是筷子是三尺长的筷子，夹到的菜没法送到自己的嘴里，有东西吃不着，就把筷子丢了坐在地上哭。神仙就讲，看见了吗，这就叫地狱，咱们到另外一间看看。一样的摆设，一个高台，三尺长的筷子放到桌上，鸡鸭鱼肉，进来一批饿汉，一个个吃得兴高采烈，眉飞色舞，他夹菜给我吃，我夹菜给你吃。神仙说看到了吧，这就叫天堂。就是说一个社会，如果人只顾自己，过的就是地狱般的生活；一个社会建立在互信、互助、互爱的基础上，这样的社会，就是天堂般的社会。所以我们企业应该懂得，我们的目标是建立和谐社会，是建立在互爱、互助、互信基础上的社会，这样的话，我们对社会责任就有更清楚的认识。

在自主创新中要注意的最后一个问题，是要懂得什么是企业家。教科书上讲企业家是什么，是有眼光、有胆量、有组织能力的人。有眼光，他能够发现别人所不能发现的赚钱的机会。有胆量，敢于决策，敢于冒风险，去取得潜在的利润。只有胆量敢于冒风险，下边没有决策也不行。有组织能力的人，就善于把生产要素组合在一起产生高效率，这就是企业家。但是现在看来还不够，教科书上讲，应该有社会责任，就是说财富即责任，你有这么多财富，实际上就证明了你负有多少责任，所以我们一定要把企业的责任放到面前，企业家应该是有社会责任才行。当然也不能排除企业家站得高，看得远。我们要看到中国的前景，要看到世界经济发展的前景，要懂得企业的前景跟企业的社会责任。

我们任何管理，都要从最基本的工作做起，在北大光华管理学院训练的学生，基本功一定要扎实，跟做企业一样，基本管理一定要做好。最后再讲一个笑话，一个动物园里面，铁丝网里关了一群袋鼠。第一天管理员发现跑掉了一只袋鼠，那个铁丝网这么高，袋鼠都能跳出来跑走，真厉害，加高铁丝。第二天，又跑掉了一只袋鼠，袋鼠能跳那么高，又加，一直加。晚上袋鼠就笑了，不把门关好，光加高有什么用？在光华管理学院学习的人一定要强调，基本功要做好，基本管理一定要做好，这样才能谈到自主创新。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