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花开四野

我难以想象秋天的家乡依然开满鲜花。

花朵海水一样铺满大地，所到之处莫不花开，湿润的泥土散发着清香。

暮秋的肃杀仿佛忘记了这片神奇的土地。

无论房前屋后、溪流岸边、断壁残垣，还是良田菜园，都有花在开，蝶在舞。

花朵有各色，有浓丽妖冶一派，亦有清丽婉约之流，亦有素朴庄稼花之类，更有野生土长的小精灵们。

正是花开四野的土地，有花花朵朵的陪伴，这里的人们，天性自然，内心柔软。

这块长满植物的土地，水肥丰满。大树与花草营养丰盛、生机勃勃，一片繁茂。

高大的树木亭亭如盖，遮蔽所有的道路，黄昏的光线很难射下来，所以黑得比以往早一些。

这里的人们往往遵循古制，日落而息，日出而作。尤其七八十岁的老人，多年的习惯已根深蒂固，深入骨髓。

晨起的人们，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清扫。

春扫落花冬扫雪。

与落叶落花一起被清扫的还有四处散落的鸟粪。

居住环境一日不扫，便花落尘满天下。

而这勤劳，我是很少亲眼看到的，却时常在清晨的一帘幽梦中，听到他们有节奏的扫地声。

他们扫得不紧不慢，声音簌簌的，高低起伏，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那声音虽急促但并不逼人，往往没等他们扫完，就又被音符催眠，进入一天最早的回笼觉。

我喜欢就着那声音重回梦乡，继续未完的遐想之旅。

小镇女子喜欢用干花装进枕头，不同心情、不同情绪选用不同的味道。她们是天生的用花高手，这是这个花木小镇的古老传统。这种深植于基因深处的记忆，让这里的人们天性浪漫，温柔多情。

我学着她们的样子如法炮制，给自己弄了两个花枕，仿佛睡眠真的一下子好了起来，不知是心理暗示，还是花朵确实可以治愈人心底的阴郁。

每天枕着花香入眠，清晨被扫落花瓣的声音叫醒，又被花儿催眠。这样的轮回几乎每天都要来上一遍，虽然繁复，但是我仿佛上了瘾一样喜欢。

四野的花朵若有若无的幽香，仿佛带着清晨的露水与鸟鸣，自然地在空中糅合在一起，从远方向我弥漫袭来，软腻中带着香甜的滋味，让人格外放松。

每每回到这里，似乎人变得更懒了，这个是我一回到这里就发现的。对于一个一向早起的人，这里是个很有挑战的地方。

尤其在有雨的时候，再有一点点秋寒，就更不想早早起来。那时，你只想窝在松软的花香与蓬松的被子里。什么事也不做，什么事也可以不想，就那样自自然然地醒着闻闻花香，或者有一搭没一搭地想想浅淡的事，就挺好。

有人说，无所事事是一种很高的境界。在这里，很容易就能进入这状态。而这，也是我喜欢这个花木小镇最充分的理由。

在这个花开四野、绿树浓密的小镇，睡眠总会深一些，睡得长一些，我痴迷于这感觉。

当然并非仅仅因为这种长在花朵里的踏实，在城市里很难体会到，更重要的是，气场契合，在这里，如同鱼儿重新回到了大海。

有花开的地方一定有硕果。

蜂蝶的劳作从来不会两手空空，它们不仅酿造蜂蜜，养育子民，更让果实膨大，籽粒饱满。

花开得越灿烂，生殖能力越顽强，生命力越勃发。

花开的背后是它们在默默地保留良种，为了下一个花季积攒力量。

是它们无悔的开花，毫无保留的奉献，让这片土地开满花朵，长满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