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花相花

花相芍药是很花的一种植物。若用色彩来说，它的花比彩虹的色彩还要丰富。除了彩虹色，还有黑和白。和它不分伯仲的还有牡丹，但牡丹不同于草本的芍药。牡丹的身体是木本的基因，它能长大，长成大灌木。所以牡丹又有木芍药之名。无论形态还是药理，两种植物都有姊妹之实，但又春色各不同。

牡丹因其花香、花大、多重瓣与花开早备受庸人们推崇。当牡丹花盛大的雍容褪去，才是芍药小姐的春光。它比牡丹婉约，开着内敛的花瓣，修女一样节制自己的姿容，让自己矜持，不致太过妖娆。

芍药花不主动去迷惑未成年的蝶蜂，也不以花香诱人。除了明艳有度、清雅节制的花朵，通身就是淡淡的草本味。最不安分的也许就是遍布花苞上面甜甜的蜜了。

除了多彩的颜色，在地面上的，它也只有花蜜这样一件温柔的武器了。

当看到花苞上晶莹的水滴状花蜜，我总要尝一尝，用指尖蘸取点滴，含在嘴里，满满的草木清香。那是芍药淡淡清香的蜜露。

这些甜蜜并非蜂蝶的劳作，而是植物自身分泌的花蜜，通常在芍药的盛花期可以见到。当花蕾膨大，上面就布满花蜜。若花要枯，蜜腺也随之同去。

每一朵花开都有理由，它们为自然界的生生不息而来。

花蜜是芍药小姐的秘密，但也正是其内心虚弱的体现。肩负繁殖生育使命的它们，试图用甜蜜诱使蜂蝶蝇等昆虫为其传粉，来繁殖后代。

而这种温柔的甜蜜不只适用于昆虫植物间，就是在人与人之间也屡试不爽。

所有人类的哲学与智慧，同样存在于一花一叶、一蜂一蝶间。

芍药小姐除了令人难忘的蜜，在黄土之上的也只有颜色了。

颜色的存在，也许只为招惹媒介昆虫来传粉。而在人的世界里，它又有可观可嗅的美感，所以被拿来欣赏，做插花、绘画的素材。甚至有人拿花瓣泡茶、煲汤、炒肉。它的花瓣一如它的色泽，一脸的雌性，食源同补。芍药花瓣可以对女性身体发挥作用，尤其对经期女性有较好的镇定作用。

不管怎样，我们一直都在曲解芍药小姐的本意。但也许正是因为善意的误解，让这个世界看起来不那么单调。

趣味是可以创造与想象的。我们所见的世界并非真实的世界，而是我们以为的世界。曲解有时可以让固有的方式产生新的诗意。

但芍药小姐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它苦心经营的繁衍，即使深埋在黄土，还是逃不过人类的眼睛。

花瓣凋谢，蜂蝶的喧嚣开始平静。它以为花落就能抵达温暖的港湾，却不曾料到精明的人类早已备铲待发，只等它们安静谨慎地蓄积的能量全部转移到地下根茎，就开始挖掘。

地下藏了芍药小姐的新生命。地下根茎是它重生的希望，可那也是人类等待的果实。芍药小姐的根茎是人类很早就在使用的中药，它可以缓解女性的肉身之痛，可以治疗人类的身体。

通过中药的方式，每一种病痛，都需要植物作出牺牲将能量传递。这样的悲痛发生得无声无息，甚至我们都不曾觉察。也许人类自身的进化让我们拥有可以无视、可以忽略自然赐予的能力。

但这一切，也许只是流转。能量从一个维度流转到另一个维度。也许，这是另一种永恒。抑或，这是自然的另一种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