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俞平伯


敲罢了三声晚钟,

把银的波底容,

黛的山底色,

都销融得黯淡了,

在这冷冷的清梵音中。


暗云层叠,

明霞剩有一缕;

但湖光已染上金色了。

一缕的霞,可爱哪!

更可爱的,只这一缕哪!


太阳倦了,

自有暮云遮着;

山倦了,

自有暮烟凝着;

人倦了呢?

我倦了呢?


作/品/赏/析

日本文学传统中有着浓重的“物哀”精神,所谓“物哀”,大约就是指人在接触外物的时候情感受到激发,情景互融,由着心底流出的细腻伤感的情绪,而使外物也着上了人的情感所赋予的那种哀婉而凄美的色彩。其实,这种“物哀”精神并非日本文学所独具,在他国的文学作品中也是普泛的存在的,至少在中国古典诗词中是有着很为普遍的表现的。俞平伯的这首《暮》,虽为新诗,却饶具古典的感伤韵味,诗人由钟声、山色的感染而勾起内心的幽绪,由那低低的轻问,流露出人生的哀愁和忧伤、清冷与孤独,也表现出诗人心底对人生中那份充满温暖的相互关爱的真情挚谊的热切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