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座钟敲响第九下时，青铜镜框的饕餮纹突然渗出暗红锈迹。苏婉攥着设计稿退到墙角，黑猫炸开的毛发在月光下泛着银辉。
“二十年没见了，小婉。“老者枯枝般的手指抚过镜面，黄铜怀表链子叮当作响，“你母亲临走前说，当彼岸花开在镜中时，就要带着这个来找我。“
苏婉倒抽冷气后退，撞翻了雕花立灯。暖黄灯光骤灭的刹那，镜中映出个穿红旗袍的女人——她手里握着半柄断剑，胸口绽开的血花像极了设计稿上那朵彼岸花。
“顾城派人送你来取东西？“女人的声音裹着水雾，“可惜他们不知道，这面镜子吃掉了太多秘密。“黑猫突然弓背炸毛，金瞳直勾勾盯着虚空某处。
楼梯传来皮鞋叩击木板的声响。陆霆琛的定制西装带着雪松香水味，胸针蓝宝石在黑暗中泛着诡异冷光。他抬手按亮壁灯的瞬间，苏婉看清他领口内若隐若现的彼岸花纹身。
废弃教堂彩窗透进血色夕阳，顾城的西装下摆浸着干涸的血迹。他颤抖着展开褪色的结婚证，钢印旁的名字被撕去半边。
“当年你父亲说，只要完成永生仪式就能复活母亲。“他的指尖抚过证件上残缺的“陆“字，忽然抓住苏婉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可你看，这颗心脏早该属于你母亲。“
苏婉浑身发冷。记忆闪回十二岁生日那天，顾城替她戴上彼岸花胸针时，指尖划过皮肤的触感也这般冰凉。当时他说这是家族传承的印记，现在想来竟是如此讽刺。
“你根本不是孤儿！“她突然甩开手，“母亲明明说过...“
玻璃爆裂声打断了质问。三个戴防毒面具的男人破窗而入，枪口对准顾城的太阳穴。为首的黑衣人摘下面罩，露出与陆霆琛七分相似的下颌线。
消毒水味道刺得苏婉眼眶发酸。她躺在铁床上，锁骨处的纹身正在皮下蠕动，像是有什么活物要从皮肤里钻出来。白大褂女人推开门的瞬间，她条件反射地蜷缩成胎儿姿势。
“林博士，你违反实验守则了。“女人的机械义眼闪过警告红光，“病人需要静养。“
“静养？“顾城的虚影突然出现在监控屏幕上，他的皮肤已经半透明，血管里流淌的蓝光清晰可见，“看看培养舱！苏婉的意识正在吞噬其他克隆体！“
苏婉猛地坐起，碰翻了输液架。林博士扯掉橡胶手套，露出颈后狰狞的莲花烙印：“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父亲用我的研究成果培育永生体，现在轮到我来修正这个错误。“
警报声突然炸响，整个楼层陷入黑暗。苏婉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术刀，寒光映出墙面上密密麻麻的照片——全是不同年龄段的自己，有的在微笑，有的在哭泣，最新那张赫然是她戴着婚纱的样子。
陆霆琛站在祖宅书房，手指抚过檀木盒里泛黄的日记本。当他念到“小婉生于辰时三刻，五行属金“时，窗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彼岸花香。
苏婉攥着青铜铃铛闯进来，黑猫紧随其后。她看到陆霆琛的翡翠耳环滑落在地，与母亲遗物惊人相似。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她举着手术刀逼近，刀刃映出陆霆琛骤缩的瞳孔。
陆霆琛突然大笑，苍老的声音与记忆中父亲的声音重叠：“二十年前你母亲抱着高烧的你逃到这里，我连夜修改了户籍档案。“他从保险柜取出褪色的全家福，照片上年轻的女人抱着两个襁褓，“猜猜哪个才是真正的千机？“
苏婉的血液凝固了。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显示摄于1998年，而她出生证明上的年份却是2003年。黑猫突然发出凄厉嚎叫，扑向空中浮现的虚影——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给婴儿注射淡蓝色液体。
暴雨拍打着老宅天井，青铜镜在雷电中嗡嗡作响。顾城的虚影越来越淡，皮肤下的蓝光快要支撑不住实体。
“真相该结束了。“他握住苏婉的手按在镜面，锁骨处的纹身与镜框饕餮纹产生共鸣，“当年你母亲用巫族禁术将永生能量封进镜子，我们陆家为此屠戮了整个巫族村落。“
苏婉浑身发抖。记忆如潮水涌来：五岁那年锁骨的灼痛、十二岁时梦中反复出现的青铜镜、还有每次触摸彼岸花胸针时皮肤下的异样感。
“所以那些失踪的孩子...“她突然哽咽，“都是用来做永生实验的祭品？“
陆霆琛突然从阴影中走出，手中的青铜剑寒光凛冽：“错了。“他将剑尖刺入镜中，鲜血顺着饕餮纹蜿蜒而下，“真正被献祭的是你母亲，她自愿成为永生程序的容器，只为了能陪在你身边。“
黑猫发出最后一声呜咽，化作青铜铃铛滚入镜中。苏婉看着顾城的虚影在雷光中消散，终于读懂了他眼中深藏多年的痛苦。
“林博士，“她转身对赶来的女人举起手术刀，“你说要修正错误，现在轮到我改写结局了。“
林博士扯开衣领，露出与母亲一模一样的莲花烙印。她苦笑一声，按下胸前的引爆装置：“你母亲当年没能完成的仪式，就由我来终结吧。“
整个庄园突然剧烈震动，青铜镜迸发出刺目强光。苏婉在光芒中看到无数个自己：梳马尾的少女、穿婚纱的新娘、抱着婴儿的母亲...她们手捧彼岸花，在时空漩涡中绽放出璀璨的金色。
当强光褪去，老宅废墟上只剩下一面完整的青铜镜。晨光中，苏婉轻轻抚过镜面，锁骨处的纹身已变成温暖的鎏金色。她弯腰拾起掉落的翡翠耳环，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熟悉的彼岸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