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平安县

次日破晓时分，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张铁便带着林文竹，迎着晨曦的微光，准备朝着附近的平安县进发。

虽说是附近的县城，实则离张铁家足足有二三十里地呢，在交通不便的古代，这段路途可不近。

他们必须趁早启程，如此才能赶在夜幕降临前折返回家。

如今可没有平坦的水泥路，通往县城的大道蜿蜒曲折，一路山水纵横，非得跋山涉水、步步谨慎，方能平安抵达。

所幸今日天色晴好，虽谈不上万里无云，可那暖烘烘的太阳倒也守约，准时从天边探出脑袋，毫无迟暮之态。

瞧这天气，降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张铁还是顺手带上了一把雨伞，以备不时之需。

林文竹则背上竹篓，里面装着些许干粮和水，这些吃食便是他们这一路的能量补给。

二人各自头戴一顶斗笠，手持长棍，迎着朝阳踏出家门。

日头渐高时，炽热的光线直直洒落，斗笠便能派上大用场，为他们遮挡火辣的日光；而这棍子，更是多功能的好物，既能在遭遇山间野兽时防身护体。

毕竟古代山林间常有豺狼虎豹出没，不可不防；又能在穿越草丛时探路驱蛇，以免不小心踩到隐匿其中的危险；走得累了，还能借力撑上一撑，缓解旅途疲惫，堪称出行的绝佳法宝。

林文竹初历这般赶路阵仗，不禁微微咋舌，暗自思忖这去趟县城竟如此周折。

但念头一转，也就释然了，古代哪能与现代相提并论。

在古代出远门时，家境优渥的兴许还能坐上马车、牛车，条件差些的，便只能靠着双腿一步步丈量路程了。

更何况这路崎岖难行，若是天黑前赶不回家，就得风餐露宿，在危机四伏的野外过夜，着实凶险万分。

待真正踏上行程，林文竹才发觉这路途的艰辛远超想象。

好在他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走起来还算轻松自如。

张铁见林文竹神色从容，不见丝毫吃力之态，暗自松了口气，原本因担心他而刻意放缓的脚步，此刻也能稍稍加快些，琢磨着尽早赶到县城为妙。

两人一路翻山越岭、涉水渡河，途中先后经过一座村庄与一个小镇。

张铁向林文竹介绍，那座小村庄唤作张家庄，自家祖籍便在此处，只是因故并未居住在村里。

张家庄的村民大多沾亲带故，同宗同源，血脉相连。

而那小镇名为来福镇，虽说镇上人口也不少，可若没点宗族势力帮衬，想在此谋个像样的营生，那简直难如登天。

林文竹闻言，默默颔首，深知这类小镇通常都被几个本土宗族牢牢把控，外来之人若无关系人脉，根本难以融入其中。

日头高悬，正值晌午，炽热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

林文竹与张铁寻了处阴凉地，简单吃了些干粮、喝了几口水，稍作休憩，张铁抬手指向前方，告知林文竹平安县的南门已然近在咫尺。

果不其然，不过一顿饭的工夫，林文竹便远远瞧见了县城巍峨的城门，得益于修行后的敏锐视力，他此刻视物可远比从前清晰许多。

不多时，二人便行至城门口，只见两侧各有一名官兵站岗，手持利刃，威风凛凛。

好在寻常百姓进城无需缴纳入城费用，官兵只是例行公事，仔细检查了林文竹背后的竹篓，确认里面仅有干粮与水后，随口询问了二人的籍贯，便未再多加刁难，抬手放行。

林文竹原本还心存顾虑，暗自思量是否要掏钱打点一番才能顺利进城，此刻见状，心中一块大石头悄然落地。

他微微整理了下身上朴素的麻衣，这身衣物是罗氏特意赶制的。

原主那身服饰虽说华丽非常，但以他如今不明不白的身份，普通百姓家哪能穿得起这般服饰，贸然上身反倒容易招惹麻烦，还是这麻衣更为妥当。

虽说身着粗布麻衣，可林文竹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出尘气质却如明月生辉，难以遮掩。

他心底暗暗期许，但愿这独特气质能在接下来谋求生计之时助自己一臂之力。

张铁率先带着林文竹来到一家打铁铺前，他的儿子张柱正在里头忙碌。

林文竹抬眼望去，只见一位上身赤裸的壮硕青年，手中铁锤挥舞得虎虎生风，每一锤落下都精准有力，不偏不倚，模样憨厚老实，与张铁竟有几分相似。

张柱早就知晓林文竹的存在，前些日子集日时，张铁曾来过铺子，同他讲起家中收留了一位受伤的年轻人。

此刻见自家老爹突然现身，张柱赶忙停下手中活计，满脸惊讶之色，快步迎上前去，开口问道：“爹，今儿个又不是集日，您咋突然上县城来了？可是有啥急事？”

话语刚落，目光便落在张铁身旁的林文竹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顺势打听起林文竹的来历。

张铁三言两语向张柱解释了一番，表明此番带林文竹前来，是想在县城里寻个生计。

张柱这才恍然大悟，林文竹见状，连忙拱手行礼，礼数周全地说道：“小弟林文竹，见过张柱兄弟。”

张柱见状，慌忙学着林文竹的样子拱手还礼，只是动作略显笨拙，挠了挠头，脸上泛起一抹尴尬笑意。

原本他还心存顾虑，生怕老爹收留了什么来路不正之人，今日一见，才发觉竟是这般彬彬有礼的少年郎。

张铁与张柱寒暄几句后，便带着林文竹告辞离开，步入县城主街，林文竹只觉眼前豁然开朗，热闹非凡。

街道两旁，包子铺热气腾腾，菜摊菜品琳琅满目，药铺、客栈、茶馆错落有致……

虽说今日并非集日，可往来行人依旧络绎不绝，商铺伙计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林文竹暗自惊叹，这县城规模虽不算宏大，却也是五脏俱全，衣食住行各类需求皆能在此得到满足。

林文竹悄然凝聚法力注入双眼，施展出天眼术。

刹那间，只见市井之间仿若迷雾涌动，丝丝缕缕的红光自每个人身上袅袅升腾而起，汇聚于半空，仿若一片红彤彤的云霞，杂乱无章却又透着奇异。

林文竹见状，赶忙散去天眼术，心中暗自思忖，原来这天眼术竟有这般奇妙功效，那些光芒想必便是所谓的人气了。

怪不得尘世喧嚣杂乱，被称作红尘俗世，而那些修行宗门大多隐匿于深山老林之中，远离尘嚣，想来便是为了避开这繁杂之气的干扰。

二人沿着街道缓缓前行，但凡瞧见规模稍大些的商铺，便上前询问是否有文职类的活儿计空缺，想着能否寻个记账打杂的差事，只要能识字便可胜任。

奈何一路问下来，皆是失望而归，似乎各处都暂无用人需求。

张铁灵机一动，打算带林文竹前往一处张贴公告的小广场碰碰运气，那里时常有人张贴寻物启事、招贤纳士之类的告示，说不定能寻得一线生机。

这条街道并不冗长，二人脚步匆匆，很快便抵达目的地，小广场上人头攒动，稀稀落落也有十几二十号人围聚在墙边。

墙上贴着各类告示，纸张翻飞，五花八门，其间还有热心人正为那些不识字的百姓逐字念读告示内容。

张铁识字不多，平日里也甚少涉足此地，林文竹便主动上前，一张张告示仔细端详起来。

只见上面有寻找走失孩童的，有悬赏找回耕牛的，还有刊登相亲启事的……品类繁多，令人目不暇接。

忽然，林文竹目光定格在一张与众不同的告示上，那纸张质地明显上乘许多，字迹更是工整秀丽。

林文竹凝神细看，里头大意是沈家三郎身染重病，药石罔效，急切寻求能人异士出手救治，事成之后，许下百两白银作为酬谢。

乍一看，这不过是寻常的求医告示，可林文竹却敏锐地捕捉到其中隐晦提及曾请道士做法驱邪一事。

治病为何要请道士？林文竹心头一动，联想到这个世界本就神秘莫测，鬼神之说并非虚妄，难不成沈家三郎招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心中暗自思量，若是寻常邪祟，自己修习的金光咒恰好对祛邪有着奇效。

只是不清楚沈家三郎招惹的邪物究竟有多厉害，不过看他病了许久却仍未性命不保。

想必即便真中了邪，那邪物的能耐也有限，否则以这病症迁延的势头，沈家三郎怕是早就魂归西天了。

当然，也有可能沈家三郎仅仅是身患疑难杂症，这在世间也并非罕见之事。

林文竹略懂回春术，此法术对恢复人体精气神功效不凡，只要病患精气尚存，便尚有生机。

林文竹内心纠结犹豫，几番思量后，终究还是没敢伸手揭下告示。

毕竟自身修为尚浅，那几门法术还远谈不上炉火纯青，此刻贸然出手，万一搞砸了，反倒贻笑大方。

罢了罢了，还是等日后机缘成熟再说吧，虽说那百两白银着实诱人，可他也有自知之明，不敢轻易逞强。

林文竹轻叹一声，转头继续查看其他告示，很快，另一张告示吸引了他的注意。

上面写明张铁家所在的张家庄原本的启蒙先生张清文，因年事已高，身体抱恙，已告病辞官。

如今庄子里急需聘请一位识字之人接任启蒙先生一职，月薪一吊钱，还包吃住。

看到此处，林文竹眼前一亮，包吃住的条件对他而言极具吸引力，虽说一吊钱不算丰厚，但维持一人日常开销绰绰有余。

关键是启蒙先生这活儿相对自由，除了授课讲学，平日里鲜有人管束，如此一来，他便能白天教书育人，夜晚安心修行，两不耽误。

当下他最迫切的需求便是寻个安稳的栖身之所，长期寄居于张铁家，总归有些不妥。

毕竟非亲非故，人家能收留他这些时日，已然是莫大的恩情，他又怎敢奢求更多呢？

林文竹赶忙转头，将此事告知张铁，张铁听闻亦是满脸惊讶之色，坦言自己竟也不知此事，想必是近日才有的变故。

接着，他又向林文竹娓娓道来张清文的过往，张清文年过花甲，是张家庄土生土长的读书人，年少时便考取了童生功名。

奈何家境贫寒，父母早亡，无人帮扶，纵有满腹经纶，却在科举之路上屡屡受挫，考秀才数次皆名落孙山。

心灰意冷之下，张清文背井离乡，奔赴府州等地闯荡，本想着出人头地，衣锦还乡，可现实却如冷水泼头，多年过去，归来时仍是一介落魄书生。

后来张家庄族老商议着兴办学堂，张清文作为村里为数不多的文化人，又有童生功名傍身，便被请去担任启蒙先生，这一教便是好些年。

如今张清文年老体衰，前些日子不慎感染风寒，病情愈发沉重，实在无力再承担教学重任，庄子这才不得不重新寻觅合适人选。

只是这一吊钱的月薪着实微薄，稍有学识、能胜任启蒙先生一职的，大多看不上这点酬劳。

再者，张家庄的学堂规模有限，除了本村孩童，也就附近几个村子的孩子会来求学，学生最多的时候也不过百人，如今更是稀稀落落，仅有二十来个。

收取的学费本就不多，单靠学费怕是连先生的工钱都发不起，还得靠庄子里补贴维持。

张铁听闻林文竹有意竞聘启蒙先生一职，微微一愣。

转而想到林文竹言行举止不凡，想必出身富贵人家，那些富家子弟自幼便接受琴棋书画各类熏陶，若林文竹当真出身名门，教导几个孩童启蒙识字，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瞧着他太过年轻，也不知教学能力究竟如何。

不过张铁倒也没多在意，心底琢磨着倘若林文竹能留在张家庄任教，倒也是桩美事，起码往后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不用再四处漂泊。

二人当下不敢多做耽搁，沿着街道迅速将剩余商铺扫视一圈，还真碰上一家药店正在招募记账先生。

可林文竹还是打算先前往张家庄，看看能否成功受聘启蒙先生，再做后续打算。

眼见天色渐晚，若是耽搁久了，返程途中正好经过张家庄，到时还能在村里借宿一晚；可若是滞留县城，便只能花钱住客栈。

张铁与林文竹皆是节俭之人，哪舍得花这冤枉钱，当下脚步匆匆，加快步伐径直朝县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