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反常

铁罐头按住亚当的手臂，将他固定在墙边动弹不得。

“蠢货！这是实验的一部分，编号19000的自愈能力让这种伤势不足以致命。”

亚当·希尔顿的脸贴住冰冷的墙面，脸上的皮肉皱起。

但他好似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冷静姿态，眼眸中野兽般的狂怒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名按住亚当的铁罐头面面相觑，对亚当的话表现得有点不知所措。

他们不自觉地放松了胳膊上的力道，茫然地看向实验床的位置。

顾胜伤口上的肉芽像是一条条活化的小蛇，攀附在那柄手术刀的表面，而后稍稍用力，像是拔葱一样，将手术刀甩出伤口。

空出的血肉孔洞马上就被新生的肉芽填满，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新的皮肤已经生长出来。

直到现在他们终于回过神来，震惊地看着那像是自血湖中捞上来的实验床。

那张实验床的宽度只足够让人恰恰好躺在上面，上下有许多孔洞来固定束缚带的皮带，那些用坚韧的白麻布制成的束缚带数量多得足够裹完好几具木乃伊。

而顾胜就被已经有些看不清原本颜色的宽条束缚带牢牢固定在上面，血肉组织和已经有些凝固的鲜血几乎将他整个人浸过一遍，像是神话里被填进血池中禁锢了几千年的魔鬼。

那样惊人的出血量，换作普通人都已经不知道要死过多少次。

“现在，把编号19000带下去吧。”

亚当·希尔顿理了理在刚刚的推搡中皱起的领口，“我要赶紧准备下一场实验了。”

“遵从您的意愿，研究员先生。”

那几个铁罐头向他微微低头，而后走上前来，开始动手拆解绑在顾胜身上的束缚带。

一层，两层，三层……最里面的那层甚至呈现出快要被挣断的模样。

“编号19000，你的下次实验我还会在场的。”

亚当·希尔顿留下一句话和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取下挂在墙边的大衣披在身上匆匆地离开。

微微的刺痛感再次触动了顾胜的神经。

他费力地扭头看过去，一名铁罐头正将大概有手指粗细的针筒刺入他的手臂，那里面满是泛着淡黄色的液体。

随着铁罐头用力地推动针筒末端的活塞，高压空气将液体缓慢地泵入顾胜的血管。

他觉得那应该是镇静剂或者安眠药之类的东西，因为随着药效缓缓发作，一股强烈而无法抵抗的困意陡然自他的脑海中钻了出来。

“比上次起效又晚了几秒钟啊。”

临失去意识之前，顾胜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似乎是那些铁罐头在互相交流。

……

……

“呃……咳咳咳！”

顾胜猛地翻身坐了起来，他马上感觉那种强烈的束缚感消失了，下一秒熟悉中又带着点陌生的景象撞入他的眼中——

他又回到了那间“牢房”。

“醒了？”

弗朗兹似乎一直关注着其他牢房的情况，顾胜一醒过来他的声音就传到了，熟稔得像是街坊邻居饭后闲聊。

“呃，醒了。”

顾胜还是有点不适应他这种不太有所谓的态度，但还是回话，“每次进出牢房都要有这么个过程么？我是说，先晕过去然后再醒过来。”

“当然，应该是‘圣所’为了防住有人逃跑定的规矩吧。”

弗朗兹说，“毕竟如果连自己牢房到实验室的路怎么走都不知道的话，应该就不太可能找到逃出‘圣所’的路线，我已经习惯了一睁眼是牢房，再一睁眼就是实验室了。”

“不过……他们折腾了你这么久？”

透过铁栏杆，弗朗兹好奇地扒在上面对着顾胜这边说话，“一般来说像我们这样的低危混血种需要进行的实验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边角项目，经常抽个血就送回来了。”

“可能这就是新手福利期吧。”

顾胜笑了笑，意识到自己跟弗朗兹认知中他们这片儿的同类有些区别，于是选择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

他在房间里踱步，走到对向几个牢房都看不到的死角后，他在那个他曾经抬过的衣柜边停住脚步蹲下去。

两只胳膊托住衣柜的两侧，反馈回来的感觉让顾胜确信自己的力量又变大了几分，至少用在抬衣柜这件事上的劲可以比以往更少。

顾胜不动声色地又站起身来，坐回床边。

“弗朗兹，你居然还在呢。”

就在这个时候，有另外一个声音插入了两人的聊天，顾胜想这应该就是自己之前进来时没有见过的“舍友”，于是他决定先不说话，听听弗朗兹都和他们聊些什么。

那个声音继续说着：“我都以为那群家伙要把你无害化处理掉了，大伙隔三岔五地就被拎去实验室，有时候还要让那群疯子关进八角笼里像狗一样角斗，就你每次抽个血就被放回来。”

语气中带着一点嫌弃的调笑意味，这话引起周围几个房间里都响起吃吃的笑声，显然他们对弗朗兹都已经很熟悉了。

“喂，你们也差不了多少吧？反正大家都是被标注为低危的混血种，不会有什么太容易死掉的实验安排到身上。”

弗朗兹不满地怼了回去，但很明显并没有生气。

“‘圣所’要的是龙血比例和基因质量都高的家伙，稍微提一点血统浓度就像被踩到的一颗番茄一样爆掉的话，对他们来说没什么研究价值。”

“这倒也是，我已经挺久没听说这块区域有人死在实验里了。”

有另外的声音附和。

看来弗朗兹还真没吹牛，就算在“圣所”这种地下研究机构里他都能交到朋友。

听着他们的聊天，顾胜扯了扯嘴角，忽然一怔，察觉到了一点反常之处。

以这短短几个小时内顾胜对“圣所”形成的印象来看，这可不是一个善堂一样的地方，就算没用也会照常把人好吃好喝地供起来。

所以“圣所”既然需要龙血比例和基因质量都高的混血种……那为什么会有像弗朗兹这样的家伙被一直关在里面当实验素材？

他早就应该像是那个一开始说话的声音说的那样被无害化处理了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