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燎收起鼻哨，正准备离开石室，忽然注意到石桌边缘刻着一行小字。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那行字似乎有着某种摄人心魄的魔力，字迹晦暗，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徐燎正看的出神，忽然感到右手一阵刺痛。
他低头，只见指尖的皮肉竟如纸片一般片片脱落，轻飘飘坠下，露出森白的骨节，每一层脱落的血肉都带着隐隐的刺痛，却诡异的毫无鲜血流出。
-----------------
徐燎踩碎虫丹，向上看去，黑暗中再次浮现出一道人影。
他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呼吸一窒。
“他说，这至少是第三十七次循环，我们试过了各种方法，都无法创造新的未来。”
那人微微喘着粗气，从石阶上缓步而下，眼神深沉似涧，“台阶向下，过去和未来终会相遇，但我想，我们还没有试过，杀掉你……”
话音未落，他猛地从石阶上一跃而下，挥舞独臂一拳朝徐燎砸来。
“你到底是谁！”徐燎早有警觉，向后撤步躲开，却未料到那一拳只是虚招。对方蓄力未尽，旋即抬腿，凌厉的侧踢如鞭影抽来。
徐燎被一脚重重蹬在胸口上，闷哼一声，踉跄地后退，险些摔倒在地。未等他起势反击，一只霸道的铁拳撞碎黑暗，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情急之下，他一个偏头，拳风呼啸而过，擦的面颊火烧火燎，来人杀意凛然，这一拳若打实了足以要了他半条命。
徐燎胸中一股恶气涌起，脚步踩实，独臂抡起，自下而上贯出。
那人似乎步步料他在先，此时仅是微退一步就轻松避开攻击，鼓起胸膛，似乎在酝酿什么东西。
下一秒，他猛一张嘴，吐出一口刺鼻的酸液。
如此距离之下，徐燎根本避之不及，被扑面而来的液体淋了个满身满脸。刺骨的灼痛随之袭来，他的皮肤如同被煮熟一般翻起水泡，他发出一声惨叫，转头疯狂地向后逃去。
几十步后，袭击者已然追至。两人再度纠缠，拳脚相交间，空气中响起阵阵骨肉碰撞的沉闷声响。生死相搏，招招致命，但徐燎身负重伤，逐渐落入下风。
他被重重扣住肩膀，一记膝击直撞腹部，整个人如虾般弓起，力气尽失，瘫倒在地。随即，拳如疾雨砸下，他尝试挣扎，却被那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彻底压制。
又一记重拳砸下，徐燎后脑撞在冰冷的石阶上，眼前一晃，视线突然回到石室。
他低头，看到自己如纸片般片片脱落皮肉的指尖重归于好，皮肤平滑，仿佛没受过任何损伤。
石桌前不知何时坐了个宽面大耳的老者，白眉长垂，头顶无发，点着九个棕点。他笑吟吟看着徐燎，慈祥道：“恭喜小友，斩得过去身，尽断‘已生果’。”
石室变得干净明亮，角落里原本的尸体消失得无影无踪。徐燎怔住了，感受着那段异样的记忆涌入脑海。
自己踩碎虫丹后没有进入石室，而是被另一个从上方而来的，和自己一般无二的“徐燎”给杀掉了。
这是什么情况？
徐燎看出老者绝非常人，似乎也没有恶意，于是暂且按住心中迷茫道：“不知这位前辈，怎么称呼。”
老者笑叹：“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老衲的名号不提也罢。只是未曾想到，在这一念头即将消散之际，能幸遇小友这位同道。”
不待徐燎再开口，他忽然一拂袖袍，晃过石桌上那个“逆”字。
其后原本模糊不清的二字这时忽然渐渐显现，徐燎正欲看去，脑中忽遭雷击一般，视野一闪，眼前的石室倏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他从未见过的壮阔蓝天。一颗耀眼的金日高悬于穹宇之巅，散发出无穷光辉。脚下的大地不再是死寂的玻璃化土地，而是被生机勃勃的绿色覆盖，树林茂密如海，风声送来阵阵清香。
接着，一点浓郁如墨的黑点在天边浮现，忽然化作一道漆黑光柱，纵贯天地，所过之处云层尽散，山脉被碾成尘埃，大地凹陷涌出岩浆，余波所掠，万物灵化玻璃，又被紧随而来的飓风撕碎。
徐燎瞪大眼睛，他身处石室，却仍被锁定，那黑光仿佛能贯穿时空，跨越古今，直向他暴射而来！
“哎……”老者悠悠一声叹息，袖袍再一拂，仿佛笼罩万物。那黑光在这袖袍之下渺小如线，被他一收就轻松收入袍中，再无声息。
他虽轻描淡写化解了这一击，但转身看向徐燎时，身形却渐渐模糊，如风中残烛，慢慢消散。
他表情似是有些无奈，有想说的话没能说出口，有想做的事没做到，最终只得释然一叹，双手合十在胸前，似是自语：“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果轮回尽，乃得大自在……”
老者的身影如晨雾蒸融一般，渐渐淡去，悄然隐没。徐燎眼前一暗，终于又回到漆黑石室。
他忙低头望去，只见桌上那“逆”字后，原本显现而出的二字不知被何种力量彻底抹去，化作一片漆黑的玻璃。
徐燎站在那里，脑中纷乱如麻。他至今仍不清楚底发生了什么，可也隐隐察觉，老者似乎想让他看清那二字，而那道跨越时空的光柱，是为阻止他知晓某种真相。
那到底是何种层次的力量，竟然能跨越空间，甚至是时间去锁定自己，仅为了遮掩住两个字……
徐燎呆立半晌，甚至一时忘记脑中“自己”被另一个“自己”杀死的古怪记忆。
就在他深思之时，门外缓缓响起脚步声。
一只手死死扒在岩壁上，骨节用力发白。探身进入石室的青年满脸鲜血，从嘴唇到下颌都因酸液尽数腐蚀，白骨森然可见。
“原来如此。”他的声音沙哑至极，嗓子里似乎充满了灼烧的焦炭，每一个字都像是被撕裂出来，低沉刺耳，“过去、未来、现在，皆不可得。过去已死，我是未来，而你是现在。”
他望向徐燎，瞳中一抹黑光隐现。
“杀了你，我将独享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