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关宏宇走进法医实验室，看到郜君然正在他自己设立的“器械区”拿杠铃健身。坐在办公桌旁的小徐瞟了眼关宏宇，摊了摊手，翻了个白眼——周副队长就站在郜君然身旁看着。关宏宇走到周巡身旁，周巡朝他点了下头。

关宏宇压低声音，皱着眉问：“队里不是有健身房吗？你就由着这小子这么瞎折腾？”

周巡抱着肩膀，也小声说：“其实没大所谓，让这小子有多余的精力搬搬铁，也省得到处给我们作妖。哦，对，我刚听小周和小赵他们说，各方面都有不同的进展。看来，一旦确定被害人身份，事情就明朗多了。”

说着，他朝关宏宇打了个手势，示意到旁边去聊。

郜君然放开哑铃，气喘吁吁地问：“哥——浩克哥，是照这样每组十个，做四组吗？”

周巡不耐烦地侧过头，说：“对对对，就照你这个江湖失传已久的‘腰斩式硬拉法’，每天四组，半年后，你就可以成功坐上轮椅啦。”

郜君然愣住了。

周巡放平手掌做了个手势，补充道：“把腰绷直了，屁股撅出来。”

他忽悠完傻小子，和关宏宇走到实验室门口附近，正好周舒桐和赵茜也先后到了。

“来得正好。”周巡对关宏宇说，“中车检那边儿，这几天除了信息工程部的副经理高磊以外，还有一个人缺勤，是他们部门的一个女出纳，叫张雅虹。”

赵茜接过话来：“张雅虹，二十八岁，在中车检工作已经三年了。根据向高磊爱人了解的情况，这个张雅虹是高磊的弟弟高栋的未婚妻。”

周巡接着说：“他俩最后在岗时间是同一天，截止到现在，他们也都没再回去上班——当然，高磊是肯定回不去了。”

周舒桐说：“就像关老师说的，我们确实在高磊的那辆日产SUV上找到了他本人的手包，里面有他的钱包、手机、钥匙及相关身份证件。而且我们在副驾席的车门位置扫出了几组指纹，不是高磊的。”

关宏宇皱眉问道：“是那个张……雅虹的？”周舒桐摇摇头，看向周巡。

周巡叹了口气：“我查过了，张雅虹的家属也报了失踪案，但是是在朝阳报的。我打过去电话，想协调一下，才发现他们支队的一把手是曲弦。你知道的，就那个一天到晚绷着脸的……呃，老大妈。”

关宏宇其实不知道曲弦是谁，但只能附和着周巡做出心有余悸的样子。

周巡又叹了口气：“人家现在不愿意把案子送过来，说一切要按流程走。我向总队提了申请，但这恐怕还需要点儿时间。”

关宏宇说：“咱们不能派外勤探组直接上门取证吗？”

周巡有点儿为难：“人家朝阳那边儿都明摆着不合作了，咱们直接跑人辖区去上门取证，容易引起矛盾。”

关宏宇想了想：“那就去中车检，去那个张雅虹的工位上取证，总该能找到可供比对的指纹吧。”

“这倒是个办法。”周巡一拍大腿，“还是关……老关你脑子灵。”

周舒桐插了一句：“高磊的手机已经没电了，他用的还是个挺奇怪的品牌，技术队现在去找充电器给手机充电，等开机了才能解锁查询里面的内容。不过，我们在他车子的后备厢里发现了一个纸团。”

说着，她把一个装着一页纸的透明物证袋递给关宏宇。关宏宇接过来。

纸上手写着几行字：

本人高磊，自愿将名下所有的玉汤山小区C排四栋的部分别墅产权赠予张雅虹，以期解决她和吾弟高栋婚后的居住问题。

下面是高磊的签名和手印。

关宏宇嗤笑一声：“这个高磊，挺大方啊。这别墅是怎么回事儿？”

周舒桐低声说：“由于时间紧迫，我只给建委打了个电话。初步了解到，高磊以及他的弟弟高栋的父母已经过世。玉汤山小区的那个独栋别墅是老人留下的遗产，产权登记是由兄弟两个人共同拥有。”

赵茜接过话来：“奇怪的是，听高磊的爱人讲，高磊一直反对自己弟弟和自己下属之间的婚事，认为张雅虹是意图谋取高家的财产。”

关宏宇来了兴趣：“怎么讲？”

赵茜说：“因为高栋患有霍奇金淋巴瘤，好像是一种癌症。而张雅虹明知道高栋的病情，还执意要和他结婚，这一点令高磊感到很奇怪并且很不舒服。”

“那也说不通。”关宏宇沉吟道，“这栋别墅明显属于婚前财产，张雅虹就算跟他弟结婚，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儿把产权划拉到自己名下。这个高栋具体又是个什么情况？”

赵茜解释道：“哦，高栋比他哥哥小三岁，是在首都医科大学研究生毕业后，直接去美国读的博士，没入籍，目前还是中国护照。博士毕业后，他回国工作了不到半年，然后可能是为了治疗，又返回美国了，走的是工作签证。”

关宏宇问道：“那这人现在在哪儿呢？”赵茜一时语塞。

关宏宇也没责备她，略一思忖，说道：“行，现在大体情况清楚了，就是哥哥和弟弟家之间可能有点儿什么事儿。这样，小周带人去找这个张雅虹。赵茜查这个高栋，至少给我搞清楚，他现在人是在北京还是在美国。”

说完，他朝周巡递了个眼神，周巡心领神会，两人一起往外走。

周舒桐在后面追问：“关老师，还有一个情况，那个车钥匙……”

关宏宇问：“什么车钥匙？”

周舒桐说：“从高磊的尸体和随身衣物上都没有找到车钥匙，车里也没有。当然，按说也不应该有，可车被拖来的时候是锁着的，技术队费了很大劲才把门弄开。”

关宏宇愣了一下，若有所思：“这倒是……而且，高磊两次被拉进支队，身上都没有车钥匙。确实有点儿奇怪。好吧，这事儿我会留意，你们在调查过程当中也都关注一下。”

两个女警都出发了，周巡打趣说：“活儿都派出去了，咱俩干什么？”

关宏宇正色道：“你看能不能加快进度，协调朝阳那边，把张雅虹失踪的案件移交过来。再就是，我看你跟西城的小路关系不错，想想办法呗？”

“也说不上多熟。”周巡说，“怎么了？”

关宏宇示意：“他爹毕竟是总队的主管局长……”

周巡思考了一下：“你是说……让我通过路铭嘉他爹给曲弦施压，搞定朝阳的事儿？”

“不是。”关宏宇平静地说，“我想知道总队调查林佳音遇害一案的情况和进展。”

这话一出，周巡的脸色顿时变了。“不，你这事儿也太过敏感了吧。没错，林佳音的死，咱们肯定不能就这么完了。但眼下这个时机是不是不太合适？就单指林佳音的事儿，我还真不敢说和路铭嘉有这么厚的交情。”

关宏宇沉下脸来，不吭声了。

周巡看他这表情，没忍住笑了：“话说回来，怎么不回去问问你哥呢？林佳音是他一手教出来的，这事儿他应该比你更过不去。”

关宏宇皱眉道：“他现在基本上已经断绝对外联系了。就算再过不去，没有信息渠道，他朝哪儿打听？”

周巡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摇了摇，说道：“不，以我对你哥的了解，他绝对……绝对有办法。”

关宏宇更不想和他说话了，又没好气儿地瞪了他一眼，径直走向支队楼外。

周巡乐不可支：“哎，关……二爷啊，这是去哪儿？”关宏宇说：“我回现场去盯着。”

周巡继续乐道：“现场？哪个现场？”

“有你什么事儿？”关宏宇没好气地甩了句，“有本事找你那大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