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冤家聚头

潼关。

畿内首险、四镇咽喉,中通一条羊肠小道,往来仅容一车一马,秦国凭此虎踞关中。

张元踯躅独行,到达时距离毒发已只剩两日光景。

他摸出赵铁汉的包裹,内有一本《血手七杀》秘笈,一块布满血丝的翠绿玉佩,以及一根绣着马踏雄鹰图的丝巾。

按照赵铁汉书信所说,将这丝巾绑在手臂,进入潼关军镇,自然有人来与张元接头,到时候再问那人拿解药即可。

张元凝目向远处的潼关城门望去,太阳初升,天光还未照入门洞阴影,看不甚清,只能见到稀稀拉拉的行人和兵士出进。

仰头看向那堪比太原城的高墙,他不知怎地觉得有点心悸。

“二小姐,这里飞沙走石的,您天天到城楼上来,出了什么岔子,老奴可怎么交待呀。”

一个满头白发的锦衣老人站在陆玉鸷身后,满脸惶恐。

“哼,那是你的事。”

陆玉鸷冷冷地说,鹰一样的目光居高临下,四处扫射。

“也许他并没走这条路……”

陆玉鸷自言自语道,忍不住轻轻摩挲自己腰间的伤口。

伤口虽然不浅,但敷过天香断续胶,此刻只有薄薄的一层粗糙血痂。

突然,她略微散开的目光凝固在了一个行人的身上。

这人长发飘荡,以一根缎带扎着,系成个大马尾,穿一身墨色缎面长袍,臂上系着丝巾,正不紧不慢地走入城门洞中。

陆玉鸷身上的煞气陡然爆发,呆立在背后的家仆只感觉身上没来由起了阵鸡皮疙瘩。

白影一闪,陆玉鸷飞速奔下了楼,正好看见两个士兵在盘问张元。

那士兵手里拿着幅画像,七八分便是张元贴上人皮面具后的样子,见张元与这形象不太相符,只随便问了问行程来处,又检查了一下周身有无武具,便准备放行。

“喂,你站住。”

陆玉鸷闪身到了张元面前。

她对几日前对战过的那鹰钩鼻汉子印象深刻,无需对照画像,也看得出不是张元。

但她本来就是武道天才,又对张元对战时诡异的身法时时回忆,因此从张元举手投足的感觉,她判断出这个人与“那个人”在武功上必然有些联系。

“姑娘有何见教?”

张元微笑拱手。

“大胆!这是陆将军之女,岂容你随口乱叫?”一名兵士厉声喝道。

张元一愣,“姑娘是随口乱叫,难道她是男的?”

陆玉鸷瞳孔一缩。

这种口气,也非常熟悉。

“你说真要、真要上釉四个字听听。”

陆玉鸷抬手打断了兵士和张元的对话,星目眨也不眨地瞪在他脸上。

真要上釉?

张元有点懵,这是什么意思?

转念一想,才记起自己当初曾经跟她说过一句“真要色诱?”,看来她想尽量完整地重现这句话,以便更好判断自己身份。

他不禁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自己说过那么多话,怎地她偏生记住了这句?

迎着这女人阴冷的目光,他知道这货已经起了疑心,现在无论说不说都只有越描越黑。

“泼皮,你怎敢与二小姐对视?”

看见张元居然寸步不让地与陆玉鸷眼对眼,刚才那名兵士又是怒喝。

张元目光不动,左掌翻出,迅捷无伦地捏住了那兵士的脸颊。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他指力到处,兵士只觉得后槽牙都要被压得翘出嘴来,两手狼狈地握住他手腕,不住拍打。

另一个兵士暴喝声中,便要举枪来刺,张元却淡淡地向陆玉鸷说道:

“你们要找的这个人,我认识。”

陆玉鸷双目一凝,挥手制止了举枪兵士,冷声道:“说。”

张元也松开了手,在兵士衣襟上来回擦了擦,道:

“他是我的师侄,叫做东方未明。”

陆玉鸷双眉一挑,有些不信,“这人总有三十岁年纪,是你师侄?”

张元淡淡道:“闻道有先后,入门分尊卑,我入门早,自然是师叔,有什么稀奇?”

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陆玉鸷,装作不经意间瞟了眼她的左手。

食中二指的甲片居然已经长好了,只是相比其他手指有些薄。

张元轻笑道:“而且,他的武功本来也不如我,估计就跟你差不多吧。”

陆玉鸷双眼射出冰冷的杀意,沉声道:“哦?那你的武功很高咯?”

刚才那一捏并没有让她惊艳,虽然普通兵士武功低微,出手不用使上全力,但那种速度,她自忖仅凭一成功力就可做到。

张元笑了笑,道:“现在么,也许跟我这师侄差不多,但那是我七天七夜没有睡觉的缘故,如果让我休息几个时辰,便全然不同了。”

陆玉鸷冷哼一声,道:“你可以睡,我却要在你醒后过来厮杀。”

张元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与你无冤无仇,有何理由厮杀?”

陆玉鸷阴恻恻地一笑,道:“我要杀人练剑,这就是理由。”

说罢转身离去,对左右吩咐道:“将他押到云来客栈,调一百名弓弩手围住了,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否则格杀勿论。”

张元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笑容顿敛,眼中笼罩上厚厚的寒霜。

云来客栈本来有些客人,见到几名兵士和数十名弓弩手一起走来,也都识趣地结账走人,没有来得及走的,也都被掌柜和店小二请了出去,然后掌柜和店小二自己也被撵走。

“你们二小姐要我来的,此间花费一律记在她的账上,合理吧?”

张元笑眯眯地对兵士说道。

兵士没有答话,手脚麻利地上起了门板。

张元转过身去,大袖一圈,将柜台上的笔墨宣纸都扫入袖中,背着手,信步走向二楼。

来到二楼,他将宣纸铺好,毛笔吸足了墨,挽起袖子,略一迟疑,开始在纸上龙飞凤舞地挥毫起来。

他写的是陆玉鸷在田边所用剑招,那时张元催动了十成葵花真力,记得特别清楚。

不多时,记忆中的剑法便跃然纸上。

“就叫“病娇小姐剑”吧。”

张元满意地笑笑,随即掏出了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