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首杀

早间的山林里起了一层薄雾,看什么都灰蒙蒙的。

毛茸茸的细雨扑在宁远脸上,被风带过时,有些冰凉。

他耷拉着眼皮,心生无奈。

谁曾想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就被抓去充军了。

跑是跑不掉了,是死是活也只能先去到那军营之中再作打算。

前身算是个孤家寡人,家中人在自己到来前便死尽了,此般倒了无牵挂。

见中军驻扎的范围,宁远估摸着这应该是一支万人编制部队,但是驻扎处分散了。

没有分秒停歇,到了营中,众人便被聚集在操练场上。

营帐中走出来个圆润的胖子,身披黑铁锁子甲。

站在众人面前,胖子打了个哈欠,目光随意扫过:

“你们其中可有气力大能拉开一石弓箭的?两军交战,弓箭兵可在后阵。”

闻言,众人开始环视四周,有些跃跃欲试。

于弓箭兵而言,大部分时间居于阵后,这代表着生还几率大大提升。

但唯一要求便是气力够足,弓箭的力道上去了,箭矢飞得就远了。

至于准头,那不是这些普通弓箭兵该考虑的东西。

宁远思索了下,一石可大到九十磅,也可小到四十磅。

即便是按照偏小的算,也要四五十斤的力量才能拉开。

自己继承这身子骨,哎,绵软无力啊。

将弓箭兵的苗子挑出,胖子继续看向面前剩下的人群,道:

“既如此,剩下的人便端枪吧,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

胖子接过兵卒递过来的枪,那枪约莫两米长,算是短枪的范围。

只见他侧身扎起马步,挺起身子,感觉身上的横肉都坠了下来。

圆圆的脑袋看向前方,庞大身躯瞬间沉定,仿佛安稳的山岳一般。

深深吸气后,目光陡然变得坚定。

只见胖子左手握在枪尾,右手执在红缨后约一尺的地方。

紧接着,他左手手腕轻旋,将枪尾沿着前方轨迹顺势推出。

短枪带着明显的破空声响从他手中猛然射向前方,宛若一条愤怒嘶吼的游龙。

舞起枪来,先前随意慵懒的胖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凌冽的杀气。

很快,枪尾来到右手的小拇指群。

他握住枪尾,小臂肌肉发力,往后一拽,枪身便又倒灌回来。

左手又接在枪尾处,右手也再次回到红缨前一尺的地方,整个人又变成了最开始的姿势。

唯有枪尖还在震颤,像是在奋力嘶吼,意犹未尽,余音绕耳。

胖子收起马步,站起身子,随后开口道:“这便是一次完整的出枪,你们就照着这个动作练习。”

“不要偷懒,练好了这就是战场上能保你们性命的东西。”

说完,胖子扭了扭肩膀走回营帐之中。

一旁的兵卒开始给众人分发短枪。

没有退路,宁远接过短枪便开始操练,他可不想一上去就被人家捅死。

于是他在脑中细细回味胖子先前的动作,开始照猫画虎地模仿。

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

侧身扎起马步,腰背挺直,双臂微张将枪身持在面前,枪尖微微上抬。

他照着胖子的样子,将后手的枪尾推送出去,再用前手拽回,后手接住。

接连试了几次,还未等他体会其中奥妙,双腿却是先打起颤来。

心底暗骂,这死腿。

强撑着又重复几次,呼吸也变得急促,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额间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就连紧握着短枪的手臂都开始变得酸楚。

转头看去,其余人脸上也都多少有些疲态,但远没有自己来得严重。

此身原本害了场大病,前身便是在那时死的,现在看来,后遗症不小。

这身体条件,还练个寂寞!

稍稍休息一阵,再度投入到练习之中。

如此往复,几日便去。

经过几天每日每夜的疯狂操练,他已经能够较为流畅的连续出枪了,就连筋骨肌肉的适应度都提升不少。

只是随着他对这短枪的愈加熟悉,他越发觉得自己出的枪和胖子出的枪之间差了什么。

等不及细想,战事便降临了。

天色尚还朦胧,胖子在台上高声道:

“蛮人祸乱,扰我边隅,今天,就是我们守卫疆土的日子!”

“战后存活者,入军籍,享军俸!战死者,则有白银十两、粟米百斤寄至家中!不必担忧,自有王朝为尔担后!”

横竖都要迈上沙场,胖子这番言论倒是激起众人心中热火,驱散了部分对于死亡的恐惧。

只是这世道,话中待遇能够落实几分就尚未可知了。

不过那都是后话,在战场上活下来才是当下要紧事。

野狼沟,像是被古神挥斧砍出大地裂痕,穿山风呼啸着卷起细小的沙石,两团黑云挤在狭小沟壑中。

宁远等人被排在了偏阵前的位置。

最前的是长枪兵,他们手中的枪足有四至五米长。

各种枪法技巧,都对身体素质和枪术基础有更加苛刻的要求。

长枪列于前阵,再以重盾护身,应对骑兵冲阵往往有奇效。

再往后便是短枪兵,宁远站在军中,犹如一只蚂蚁般渺小。

两军对垒,沉闷的号角在谷中回荡,北蛮军队的冲锋声响起。

骑兵营奔腾而来,战旗猎猎作响,北蛮人挥舞着手上长长的弯刀。

对上长枪,大半战马被长枪刺穿,但仍有骑兵踏破铁盾防线,中军正式拼杀起来。

见北蛮人杀入军中,这些临时拉来的平民终究是难掩慌乱,自乱了阵脚。

将几日所练揉作一团乱麻踹飞,大叫着朝前方胡乱疯刺。

呐喊嘶吼、战马啸、铁质枪兵之间的摩擦,各种声音在山谷石壁间撞来撞去。

宁远耳膜震得生疼,不禁被眼前浩荡之势所震撼。

体内肾上腺素飙升,心跳不由得加速,手中枪兵握紧几分。

这时,一北蛮骑兵竟从前阵一路冲杀至此。

他坐下战马横冲直撞,手上弯刀挥砍,所向披靡,俨然杀红了眼。

烈马狂奔,距离越来越近,宁远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身前的那人嘶吼着向那北蛮人出枪,却是劲力不足沿着马匹上的铁甲滑出。

北蛮骑兵扭身劈砍,兵卒人头落地,尚有余温的血溅在脸上,马已冲至宁远身前。

马上北蛮人的姿态尚未回转,宁远看准时机,就是现在!

只见他稳住姿态,枪尖微抬,对准骑兵头颅。

后手转动发力将枪推出,枪兵以迅猛之势朝着骑兵掠去。

待其察觉回转之时,已是避之不及,骑兵眼中涌现惊恐。

随之,热血喷溅,骑兵脖颈被宁远手中枪兵贯穿。

后者前手发力,又将短枪拉回,骑兵顺带着被拉下马,重重砸落地面,抽动两下,没了声息。

战马全然不觉,仍然奔腾着从宁远身侧冲过。

拿下首杀后,宁远显得十分兴奋,全身都微微抖动起来。

这时他望见有一光点从那骑兵额间冒出,径直窜入自己的脑海。

瞬间,他的意识仿佛坠入某处空间。

一片黑暗中,有红光显现,那是一张悬浮着的卷轴。

他又惊又喜,这是,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