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火,燎烧天际,桃园之中,却愈发幽静。
有风吹过,花瓣飘落在宴席中央,被两道剑光撕碎。
李亨泰的剑便是那如火的夕阳,江晚姜的剑,则是那幽静的桃林,两人一攻一守,夕照射不入桃林,桃林也无力插向高空。
程易皱眉道:“久守必失。比剑不是领兵打仗,在剑技里,守方要耗费更多精力、更多体力,以及更多灵力。那女孩的修为本就不如李亨泰。”
他看夏辞,疑惑少年为何有信心。
夏辞没有解释:“你再看一会儿。”
剑术比试不是踢蹴鞠,没有长时间的来来往往,一会儿便是一会儿,喝两口茶的功夫,场面已有了变化。
李亨泰的剑渐渐急了。少女只是个无名小卒,而他,可是李亨泰!他怎么能打这么久!
江晚姜的剑很稳,双眸更稳。
程易钦佩少女的毅力。看她额头的汗珠,便知道她的状况远比李亨泰差得多。
李亨泰后退三步,短暂退出战圈,他挽一个剑花,再刺出去时,已是另外一种剑法。
皇宫所藏,道尊青年所创之剑,——桃源剑法!
桃源剑法超出李家剑法许多,道道剑光,如同桃花撒落。周围少年虽不喜李亨泰的为人,仍不由暗暗叫一声好!
在这凌厉的桃花剑雨里,江晚姜的守势几度处在崩溃的边缘,但她还是守住了。
程易的脸色变了。看少女的眼神不再是高高在上,不再是居高临下的打量,而是看同行者的赞赏。
他扭头看夏辞:“你说得对,她赢了。”
“不,她要输了。”夏辞摇摇头。
“啊?”程易惊愕,“她只要再守一会儿,就能有反攻的机会,以李亨泰现在的状态,多半守不住!”
“她早已有反攻的机会。”夏辞伸手。刚还给程易的剑,又回到了他手中。
果然,在程易眼中,几次李亨泰露出破绽,江晚姜都没有出剑。少女一直在守!
只守不攻,如何能胜!
程易已懒得看比剑,扭头看夏辞。他动了手指,心中痒痒。两次,两次他都用自己的错误证明了少年的正确。
诚然,少年比他更了解少女,但这至少证明了,少年的眼光很高明。
不知什么时候,能和对方切磋论剑。
他盯着夏辞的脸,思索有什么时机,却见到少年眉头紧锁,双眸里的不满渐浓。
他看场内,江晚姜露出疲态,李亨泰依旧急躁,这样下去,最后最多赢个一招半式,已经不错,少年在不满什么?
怨少女不能抓住时机,一击制胜?
他看会儿,目光被李亨泰的剑吸引住了。
“这华丽有如桃花飘零的剑,难道是传说中的桃源剑?果然不凡!”他轻声赞叹,又觉得哪里不对,“桃源剑是如此凌厉的吗?”
“当然不是。”
程易扭头看说话的夏辞,少年的手按在了剑柄上。
……
李亨泰任由怒火驱动着手上长剑,点点寒光如同冰刀,带着腾腾杀气,刺向江晚姜。
少女经脉内的灵气已经枯竭,右手虎口更是已裂开口子,勉强挡住了李亨泰的直刺,手上的劲力散了,再挡不住下一式斜撩。
李亨泰意识到了这一点,笑得嚣张,剑速更快一分,直取江晚姜的右手腕!
这一剑若是击中,会挑破少女的手筋,让她再也拿不起剑!
“住手!”场外传来一道男声,是坐镇桃园的高阶修士。
这就是他仅有的行动,他甚至未曾露面,更别提阻拦李亨泰。
他们竟纵容李亨泰行凶!
程易和程敏中面色一凝,刚迈出步子,又停下来。
有人出手了。
夏辞一剑刺在李亨泰的剑脊处。一股巧劲传入剑柄,李亨泰竟握不住剑,铛地一声,长剑飞出,插在后方的土地上。
宴席边缘,一个穿儒衫的中年男人走出,盯着夏辞。
席间短暂平静,随后一阵喧闹。李亨泰的跟班们大骂夏辞偷袭,举起桌板瓷壶,要围殴少年。
李亨泰抬起手,制止了跟班们。
他盯着夏辞的脸,右手空握,袭来的劲力未散,手指微麻。
刚刚那一击令李亨泰惊骇。少年并非偷袭,在他冲入场内之前,李亨泰就见到了他拔剑的动作,有了与他对剑的准备。虽说这准备不怎么充分。
果然有两把刷子!
“你就是那姓夏的?”他拔起地上的剑。
夏辞拍了拍江晚姜的肩膀,汗水浸湿了少女的衣裳,他将外衣脱下,给少女裹上,让她去一旁休息。
“谢谢。”他轻声道,目光温和。
“小心。”江晚姜笑道。这样的见面不坏。
夏辞转身,双目里和煦的春风散去,化作凛冬:“我不占你便宜,但也懒得多等。李家强盛,想必不吝惜丹药。”
李亨泰没有回答,瞥向一旁跟班。
跟班立刻捧上两个玉瓶,倒出两枚丹药,一个是补气丹,一个是活血丸。
活血丸可恢复体力,补气丹可补充灵气。
李亨泰使了坏,两枚丹药都只咬下半粒,剩下一半含在口中。
在江晚姜处遭了意外,他谨慎了许多。
他还是觉得自己必将赢得胜利,但他想要的不是普通的胜利,而是大胜!
是将少年打得落花流水,让他再也爬不起身,是废去他的修为,让他再也染指不了青羊学院!
他打定主意,要用桃源剑法最强的姿态猛攻,有口中剩下的半枚丹药,他等于有着双倍的体力,双倍的灵气!
这样的他,必将摧枯拉朽,狠狠击败这找死的少年!
他提起剑,指向夏辞。
夏辞也提起剑,指向他的剑尖。
两人同时动了,夕阳就在他们身侧,两道剑光在暮色中闪耀!
围着的少年们已忘了刚刚的闹剧,少年血性犹在,他们睁大双眼,兴奋地瞧着两柄剑,长剑交击的清响令他们热血沸腾!
他们认为李亨泰会胜,但不知道那跋扈纨绔能胜到什么地步!
钱元宝走了,走得低调,带着恼怒。
他和程易和江晚姜都知道李亨泰会输,夏辞会赢,但他们也不知道,夏辞会以何种姿态赢得胜利。
险胜、小胜、中胜,还是大胜?
都不是。
席间的少年们张大了嘴,瞪大了眼,单纯的胜利与失败,已不足以形容场上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