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李玮之死

有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秦怜虞算外戚的一支,本来不能成为太子妃,这是自古的教训,可明君的帝王总犯糊涂。

赵祯对生母李氏的愧怍,是一生都抹除不掉的,所以才有了秦怜虞入宫,百官请谏他也没有断念,坚持如此。

秦怜虞的父亲只是个小官,家里尊贵的只有她的母亲。

她是个聪明的,知道给家族拉资源,见帝后二人有意将公主下嫁李玮,她常去请安时有意无意说些撮合的话。

秦怜虞的母亲到底不是亲生的皇家血脉,权势威望不大,家底不厚,如果这桩婚事结果能成,对她无疑是有大好处的。

赵昕不喜李玮是人尽皆知的事,别人都以为是从前他见过李玮身上背邪秽的事才心生芥蒂厌恶,赵祯带头之下,长辈们多有劝解,却无用。

秦怜虞不会不知道,她是明知故作的,以为背地持言,能逃脱赵昕所知。

吃了午饭,赵昕去恒韶阁看苗贵妃,原本苗贵妃的病还未愈全,昨日宴席上她还弱柳扶风般,一早上也是愁的吃不下饭,只想着自己女儿要嫁个不喜的丑女婿,更是半点胃口都没有。

忽而听到死人的消息,正是她的心头大患之人,乐的病去不复返,恨不得放两挂炮竹庆祝一番!

赵昕来时,见她精神奕奕,满面笑意,压都压不住。

“姐姐你好些了吗?”

苗贵妃摸摸赵昕的脸,“姐姐好着呢,外头太阳大,怎么不叫下人打伞?脸都晒黑了,下午还去军营吗?”

两人到桌边坐下,宫女倒了茶水。

赵昕扯了一颗桌上瓷盘中的葡萄塞口中,含糊说:“还要去的,今天要比跳高和攀爬。”

苗贵妃叮嘱说:“可要小心些,那些士兵是粗养的,容易没个把握,弄伤了你姐姐可就伤心了。”

“最兴来知道,会小心的。”

“李玮被谋害了,这事你可听说了?”

“刚听说了,好像死的很惨,也不知和谁结仇了。”

苗贵妃捂嘴笑了笑,又正经起来,佯装皱眉说:“你爹爹指定是悲愤的,去见过爹爹没有?”

“等会儿就去。”

苗贵妃见赵昕一个劲儿的吃葡萄,问:“怎么没吃饭?”

“吃了才来的。”

苗贵妃知道赵昕爱吃葡萄,季节中能有的,她阁中都会备上。

“既如此,可不要再吃了,要按平常也就罢了,待会儿又去军营跑跑跳跳,胃里重会发疼的。”

赵昕听话的不再吃了,和苗贵妃聊了一会儿,他就去福宁殿。

昨夜赵祯醉的厉害,过了晌午才醒的,一早是曹兰泚接收了李玮被谋害的消息,赵昕来时,他才刚得知,悲沉忧愤立马传召大理寺卿、少卿、丞等并刑部、尉司门高官入宫,气怒下旨命一定要捉拿凶犯。

赵昕在外避等这些人走了,才让内侍入内禀报。

演戏赵昕是好手,在赵祯面前对凶手是一顿痛斥,对李玮之死是可怜抹泪。

赵祯见他这反应,原是不解,毕竟赵昕是极其厌恶李玮的,见了就翻白眼,不知啐了多少口水,如今转性,叫人无厘头。

赵昕解释说:“恩怨是今生的,碍眼算罪却又不至死,如今人死为大,何况是亲戚从小认识的?谁也不是铁石心肠的,怎么不伤感呢?”

赵昕能通情达理,赵祯也是大受感触,更加的凄怆,不由又思及生母,潸然泪下。

曹兰泚在场两边宽慰几句,又怕赵祯太伤心,让赵昕忙事情去。

赵昕出殿门就露出浅浅得意的暗笑,欢喜的去了军营。

夜里人静,赵昕刚要上床睡,张茂则一脸灰然的来召赵昕去福宁殿。

赵昕也不意外,将外衣穿上,下人打着提灯照送他前往福宁殿。

抬头看看高空中的月亮,六月初的月亮并不圆。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张茂则见赵昕悠然自得的还有心情念诗,不知该为他的大胆说些什么。

到了福宁殿,入内只见地上满是被摔砸的瓷器碎片,圣怒如台风眼,殿中是死一般的安静。

台风过境时,只有台风眼能安然无恙,台风会走动,台风眼不会一直是台风眼。

赵昕在赵祯怒灼冷视瞵眈的眼神下,走至殿中跪下,赵昕膝盖下是刺痛的瓷渣片,这次没有人能为他求情掩护。

空气沉寂许久,赵祯不似以往发怒时骂斥,声音如夜如渊,平静如水,仿若没有生气,却没有半丝感情。

“你是真等不及要拉我下位?”

“我没有做错什么。”

赵昕也是平静的回答。

赵祯冷笑一声,“你杀人是没做错?那还能有谁是做错的?”

赵昕抬眼直视赵祯,“爹爹,大姐姐不喜欢他,你是知道的,可你还是执意要指婚。”

“婚姻大事,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谈什么喜欢?日久生情自然就好了!”

赵昕:“爹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当年的郭皇后,爹爹怎么没有日久生情?”

“我和爹爹是一样的,当年爹爹被皇祖父秘密安置在刘太后身下养,刘太后逝后,爹爹得知真相,对刘太后生恨,对李太后愧疚。”

“重来一次,你不也是没让我姐姐亲自扶养我们?别说没有隐瞒身世的话,如果重来一次,知道姐姐会多方干预娘娘教养我们,你不会隐去关系,能让我和大姐姐没有现在那么多毛病吗?”

“你也认为狸猫换太子是对的,不然就不会有现在。”

“可又抹灭不掉对生母的歉疚愧意,多年来大加赏赐封进李氏一族,这也不够,你还要拿我和姐姐去弥补。”

“我知道爹爹总觉得我和大姐姐都不像你的孩子,可又确确实实是你的孩子,你心里埋怨是姐姐影响带偏了我们。”

“如果我们都是娘娘亲生的,根本不用过多操心。”

“可是爹爹,皇祖父和刘太后也是这样想的。”

“我是男子,拿我去补尝就够了,我会善待李氏一族让爹爹安心,但要牺牲大姐姐,毁天灭地也不可能!”

赵祯心中不能言说的阴事被戳穿捅破,他本该恼羞成怒,可见赵昕不像从前大吵大闹,他喉中也发不出暴怒之声。

赵昕说的是事实,他无从反驳。

“你不该杀人。”

赵昕声音有些颤动埋怨:“爹爹从不听我好好说。”

赵祯一愣,赵昕是神童,大家都佩服敬重,从小到大,赵祯会为他骄傲,但不当他是大人,事情裁夺自有主张,赵昕反对之声说过很多。八岁按下赵秋筱的指婚,他是用怪力乱神,十岁立储为苗贵妃争公平,他用不就来䦶䦷,前不久张菡过世立后,也是他犯上挨打换来的取消。

大小事许多次,赵昕不是没心平气和的与赵祯提议过不妥,但赵祯对他不比对大臣有耐心,总是先入为主,不放心上在意,逼得他无门路,只能做不孝子,这样他才能听进去。

赵祯立志当明君,却越来越疯魔,看着跪在瓷器碎渣中的赵昕,他有些恍惚的不太认得自己了。

是他逼赵昕杀害了李玮,这和安史之乱是一样的,只为让帝王能听的进言,只不过,他还是至高无上的帝王,犯错的可以不用是他。

“夜深风寒,回去吧。”

赵昕磕了一个头,起身离开,跪久了腿脚起麻,使他走路缓慢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