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陵队,小营区。
他们分配了六座营房,以及面积更大的一片空地充当马厩,几乎人手一匹马。
南匈奴的迁徙,虽然有坏处,也有好处。
零散匈奴盗匪侵扰劫掠,使得平阳周围各县的小民不得不依附豪强,聚集生活,以对抗匈奴的抢劫、抄掠。
豪强与匈奴部落之间的正常商业往来,让这些豪强积蓄了部曲佃户,也多有马匹。
五尺高的板筑墙垒分隔内外,贾逵神情平静,似乎预料到了这种变化。
卫固、裴秀、毌丘兴三人就站在他面前,都是一派和睦气象。
毌丘兴的父亲毌丘毅是当年大将军何进麾下的将军,历战有功,雒阳政变后跟随京营、禁军迁往关中,这次护卫天子东行,是天子身边残存不多的正统京营将领。
裴秀就不需要细说了,他的伯父裴茂如今十分活跃,全赖裴茂居中调解,才稳住杨奉、李乐等河东籍贯白波军旧将,进而稳住了其他军阀。
卫固虽然是家中次子,但此刻就代表着河东第一门阀。
卫固简单说明来意,他与裴秀已经制定了河东二十县的整编方案。
并没有全面否定贾逵的方案,而是以地域远近,或两个,或三、四个县一屯,编成七个屯,屯内进行混编。
机会合适后,再全面混编。
最多的是安邑、闻喜、南北二绛编成的第一屯队;其次是解县、蒲坂、猗氏这涑水下游三县组成的第二屯队;第三是汾水下游的龙门、皮氏、临汾三县。
而郡北各县应募虎贲携带马匹颇多,组成一个骑队,一个驮载运输队。
中条山以南的二县组成一队,轵关径一带即郡东南山区县邑组成一队。
贾逵听了,就问:“若是这样编制,行军之际,可是斥候、骑队在前?”
卫固摇头:“侦查斥候自然要从各队中选精锐组成,行军时骑队在前若是遇袭,反应不及,马匹惊乱不利于战。若无意外,骑队与驮队会居中而行。”
贾逵又问:“今日生变,将置王司马于何地?”
“今日之事在我等,不在他。”
卫固盯着贾逵清瘦脸颊:“这种事情梁道理应与我等先行商议,实不该与王植独断。郡中拨发的粮秣、战具,说是郡里的,还不是各家所献?”
贾逵不做辩论,继续问:“若是各屯推选屯将、队官,我等如何自处?”
卫固侧头看裴秀,裴秀回答:“王司马以下,当选贤任能,设立诸曹以辅佐军事。我以为可设骑曹、步曹、仓曹、弓曹与法曹,这骑曹、仓曹,可由郡北之士充任。”
五曹七屯成型,自然架空王植。
贾逵犹豫之际,与闻喜队一起抵达的临汾队代表也走来,刚才也隔墙听了一些。
这人就说:“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没有王植,我等也能入卫天子!”
贾逵回头看本县子弟,见这些人没有明确反对的,也没有情绪激动的。
这才回头看卫固:“我善于筹划计数,就领仓曹诸事。”
“有梁道襄助,我想不到还有什么能阻挡我们!”
卫固伸手,贾逵也伸手,墙外裴秀、毌丘兴也是伸手,这些手掌紧紧抓在一起。
墙外临汾队虎贲对墙内人展臂招呼,相识的几个襄陵人等不到开门,就矫健翻墙而出。
贾逵想要从正门出,却被乡党架起两条腿往外推,外面卫固、裴秀合力将贾逵拽了出来。
至于一觉睡醒,彻底丢失军队控制权的王植……谁在乎?
襄陵队、临汾队簇拥诸人抵达校场,而这时候王植贴近校场的营房门户紧闭,王植的护卫持矛戟立在院中,甚至不敢喝斥,就那么静静望着墙外二百多人。
赵基见众人被挤开,扭头见到裴秀、毌丘兴簇拥着卫固、贾逵走来,就与魏兴快步迎上去,拱手:“七哥。”
裴秀快走两步,展臂介绍:“仲坚兄,梁道兄,这是我弟赵阿季,骁勇异常,拳脚剑术冠绝本县;这位是魏子昂,骑射冠绝本县。阿季、子昂,还不向安邑卫仲坚、襄陵贾梁道二位兄长见礼?”
赵基、魏兴对着卫固、贾逵长拜:“见过仲坚大兄、梁道大兄。”
卫固赶紧上前搀扶赵基,笑说:“阿季之名,我此前就有听闻。今日一见,果真健儿!”
贾逵也将魏兴搀扶,略好奇打量赵基,他此前是真的没听过闻喜有这么一号人物。
但赵基身高仅仅比魏兴矮一寸,因昨日摔跤打晕魏兴,魏兴有些抬不起头,更显的赵基器宇轩昂。
而论相貌,卫固容颜最俊秀,可却是中人身形。
他们这几个人站在一起,仅仅是姿貌形体,左脸颊伤口结痂,脸上还有淤青的赵基最为抢眼。
若是倒着数,贾逵与毌丘兴能争第一。
相由心生,何止是贾逵,许多第一次见赵基的虎贲,也觉得跟随对方不是什么委屈的事情。
说话间,卫固就来到校场正中的土台,又感觉自己说话会给家里父兄惹麻烦,就看裴秀。
裴秀也是阔步登台,抬起双臂轻轻摆了摆,校场议论喧哗之声停歇。
裴秀就高声说道:“国家养士四百载,我等世食汉禄,素有报国之心!今贼臣并起,山河动荡,天子蒙尘,我等应募虎贲,皆为拱卫天子安定社稷!”
环视一圈,望着一双双炽热目光,裴秀声音越发激昂:“诸位也知,欲上雒拱卫天子,脚下路途艰辛,贼匪丛生!更有贼臣、乱军阻挠。是以,我等商议再三,决定整编营伍。设立五曹七屯,以安邑、闻喜、北绛、南绛之士编为第一屯!”
裴秀说罢扭头看卫固,卫固上前一步也是高声:“选拔屯将、队官,是为临阵先登,为士前驱,若如抗令不遵,左右队官可击斩之,队官补任!队官不敢战,什长斩之!凡我四邑之士,有意竞选屯将者,可上前!”
声音落下,有心屯将的几个人纷纷上前,足有八人。
都是在本县内有威望的代表人物,他们不行,其他人更不行。
八人之中,南绛的西门俭举臂,见目光都望过来,就说:“我南北二绛有兄弟手足情谊,名为二邑,实则一体。”
裴秀笑问:“那你想怎地?”
“北绛与闻喜较技,我南绛与安邑较技,胜者再争屯将!”
西门俭说着扭头去看北绛两个人,这两人也是点头。
裴秀又说:“非我自夸,闻喜、安邑素来强劲,若是按你的提议,南绛、北绛第一轮就会落败。”
西门俭左右看伙伴,还是回答:“即便败了也无碍,我二邑不内斗。”
“甚好。”
裴秀遂说:“那你们自行捉对竞技,只论拳脚,不可动用器械。”
话音落,赵基、魏兴就有默契微微侧身,将后背交给对方。
魏兴喝问:“谁来与我打?”
“魏子昂,我与你打!”
北绛一人已扎好衣袖,对魏昂勾动手指,神情挑衅,看样子也有宿怨。
魏兴当即上前应战,另一个人则来找赵基。
两人此前不认识,都不敢疏忽大意,都不敢先攻。
就在相互观察之际,南绛二人也与安邑两个人摔跤。
赵基对面那人低声呼喝一声:“我来也!”
就在他前扑之际,赵基也动了,这回不像之前,对扑彼此抓着对方臂膀,就开始比拼腰力。
几乎交手瞬间,赵基就将对方拔葱一样举高,摔倒在一侧。
摔的对方手软,赵基也松手后退,没有上前补脚,等待对方站起。
爬起来后,对方搓了搓被抓疼的双臂,认真打量赵基下盘,决定使用匈奴扑法:“我来也~!”
赵基观察到对方眼神变化,见俯身前扑的样子,遂蹬地一跃。
爆发力增幅之下,从对方头顶一跃而过。
待赵基转身,对方羞怒交加,脸都涨红了,也不呼吸回气,就扑上来抓赵基。
赵基力量增幅三成,几乎可以碾压那点技巧上的差异。
没有一点悬念,交手瞬间就被赵基一个过肩摔,这下彻底老实了。
赵基见对方躺在地上喘大气,就上前伸手去拉。
对方被拉起来,拍打身上尘土,看摔跤中的魏兴,才对赵基说:“我叫王成。”
“赵基。”
十几个呼吸后,魏兴嘴角被打破,勉强取胜。
而留在他们面前的是,同样取胜艰难的南绛队。
台上卫固脸色不是很好,这也没办法,安邑士人生活环境更好,即便体魄强健,也缺少那么一些凶顽韧性。
西门俭半眯眼,目光略过魏兴,停在赵基身上,感慨:“失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