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好人,我想叹气,但又想起母亲说过叹气会把运气赶走。
不过,现在倒也不必在乎了。
想来又有些开心了,我终于可以想叹气就叹气了。
是母亲啊。母亲也说,这是她和父亲的矛盾,与我不关,不必觉得原谅父亲,就是背叛她。是的,母亲去前也是一直劝我原谅,律法规定了我有责任赡养父亲,伦理纲常、道德秩序,桩桩件件皆要我赡养他,爱他敬他。
哈——
我左边的老人身形佝偻,半鬓斑白,刚刚我说自己杀人时,他要我不要胡说,还喊着让大人别信我,是我胡言乱语的。
我不知道,也实在分辨不出他为何这般,究竟出于父子情深,还是怕我死了没人给他养老,或者两者都有点。
呵~我连生身父亲对我的情感都要怀疑,我确实算不得好人。
这么一想,他也着实悲哀,有我这么个儿子。
“丁卫,不要故意拖延时间,快快从实招来!”
确实,我得快些了,不然…
今天这天气实在不好。
“大人容禀,小人所杀之人,与我从未有矛盾,他真的是个好孩子。”
堂上再次哗然一片,相处多年的亲邻更是目瞪口呆。
这着实怪不得他们,是我伪装太过,我平日是教蒙学,最是得孩子的喜欢,巷子里的小童也都喜欢围着我听故事,就算再不开窍的学生,我也连手板都未曾打过。除了对那位父亲,我向来以和为贵,从不红脸。
说实话,我本想善始善终的,就这样不沾因果的走完此生。可惜,天不遂人愿,纸总包不住火。
“我记得他应该是刚满六岁,还会趴在水缸旁馋里面游的鲤鱼,下雨了竟拿树叶给蜗牛挡雨,来一只蛐蛐哼曲儿他都能听一上午。”
“当时家里只他和他母亲,或偶尔去外公外婆家走动。他的活动范围很小一片,认识的人也不多,所以我动手很方便。”
“这孩子,太任性,我见到过他耍脾气非要养只小狗,他母亲拗不过他,到底还是顺了他的意。这孩子还挑食,但他好像是真的咽不下去冬瓜和茄子。他说风就是雨,有点子掐尖拿强的样子,晚上听了邻居家孩子背了诗词,他母亲夸人家聪明,他就跑去跟邻居家学背诗,第二日便要拉着母亲去上私塾。”
“我观察了他很久,后来他发现了我。可能他太缺少朋友了,所以见天拉着我讲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天地万物好像与他而言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嗯~比如,像干豆荚里蹦出来的一颗黄豆,正正好落在他手里,那便成了从黑风寨里逃出来的被诅咒的落难豆姑娘,等明天又成了误落到人间和他相遇的赤脚豆大仙。”我想起来这个奇奇怪怪的孩子,还是有点想笑。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直接说你是怎么杀了他,为什么杀他?”大人听着这啰里啰嗦一堆,着实有些不耐烦。
啊,我张着嘴想了想,这是个好问题。
“他母亲和他父亲和离了,当然,这其实也不是主要原因。毕竟,他知道他们和离有段时间了。说实话我关注他这么久,这个家里仿佛就没有过父亲的痕迹。他父亲跟他的狐朋狗友偷蒙拐骗,十里八乡皆是骂名,那么些年就没着过几次家,怕的就是被捕快逮到。哦,对了,那次就被逮个正着,在牢房关着,所以才能找到人把这错误的关系了结了。”
“当然和离这么大的事情,七大姑八大姨可感兴趣了,村头到村尾一溜串的人排着队围着这孩子,仿佛在看个西洋景。”我大概是年纪上来了,总是话多了点,想到那个场面有点兴奋。
“言归正传,那天阳光很好的,但无甚稀奇,我本来想着可以再等等,毕竟…这日子太好,也太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