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顺帝眼眸赤红。
那疯狂的模样,饶是朱见深见了,都不由有些胆寒。
“这之后,朕一直在致力于打压文臣缙绅!”
“正统六年,户部尚书刘中敷革职下狱,换上王佐,正统十三年,王佐下狱。”
“正统六年三月,兵部左侍郎于谦下狱,正统八年正月,吏部尚书郭琏下狱。”
“正统十一年八月,吏部尚书王直、户部左侍郎李亨下狱……”
朱见深一直在耐心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言语。
只是此刻他都有些心惊胆战。
在朱祁镇的论述之中,六部主官成为重宅区,尚书、侍郎接连被革职下狱。
如此一来,其下官员更是惨不忍睹。
甚至史书上面都没有记载这些人被革职下狱的原因,但不难想象,肯定是确凿证据,否则难以服众,那么六部文官的所作所为就很明显了。
三杨秉政期间,推行保举法,这些官员借此大肆结党营私,也成了正统皇帝向文臣缙绅发难的机会。
只要查证了某个官员的确凿罪证,那么这一系都能够连根拔起!
国之蛀虫,不过如此。
“而且,朕还做了一件,让三杨为此暴怒的事情,哈哈哈……”
朱祁镇神情疯狂地大笑道,“朕直接定都北京,残存的二杨当场就傻眼了,你是不知道,他们当时的脸色!”
正统六年十一月,朱祁镇正式去掉北京“行在”二字,定都北京。
朱见深也逐渐回过味来,此举对朝堂中的南方文人集团,无异于当头一棒。
永乐皇帝为什么要迁都北京?
原因有很多。
但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弥合南北。
自靖难之役后,淮河以北的人口数量持续下降,不管是天灾也好还是人祸也罢,大明人口北降南升都已经成为了不可否认的事实,这也是朝廷不得不重视的一大隐患!
最直白的数据对比,洪武十四年,朝廷在户帖制度基础上建立了黄册制度。黄册以户为单位,详细登载乡贯、姓名、年龄、丁口、田宅、资产,并按从事职业,划定户籍,主要分为民、军、匠三大类。
当年统计结果,黄册在册的人口为九百零四万户。而自洪武十四年至洪武三十一年,在册人口则增长至一千一百三十一万户。
结果到永乐元年,淮河以北的人口下降了三十七万户,而淮河以南的人口却得到了极大的增长。
也就是说,黄河之北千里无烟,江淮之间鞠为茂草,这并非只是一句空口白话。
长此以往下去,朝廷对北疆的控制力无疑会逐年下降,而大明最主要的敌人,除了西北的帖木儿国外,还有来自漠北的鞑靼和瓦剌,所以北方人丁一再崩坏,朝廷如果不想办法解决,那不只是会牵连到北疆防线的问题,一旦等到漠北草原出现了什么枭雄人物,那整个大明甚至都可能因此而遭遇险境!
这个逻辑,其实很好理解。
北疆人口为什么一再下降?
还不是因为自唐朝开始经济中心就已经南移,以江南为中心的朝廷掌控了全国话语权!
永乐皇帝掀起的那场靖难之役,前前后后一直打了差不多四年,而真正的主战场,也就是淮河以北的北疆地区,燕军和南军进行了血腥残酷的拉锯战,今日你攻下一座城池,明日我再出兵收服他,这等状况之下先别说两军将士受不受得了了,平民百姓都受不了!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
这并不是一句空口白话,而是古代百姓最真实的凄惨写照。
土匪过境或许只是抢夺一些财物钱粮罢了,老百姓可能还会有活路,但是等到这些官兵过境,那老百姓才是真正的没有活路了。
人家可是官兵,代表着朝廷,就像是一把篦子在头上篦了一遍,把所有能吃的能喝的能穿的都篦得一干二净!
篦子是在头上篦虱子和虮子的,齿子一个挨着一个很是稠密,篦得狠了,就把头皮都篦烂了!
“兵过如篦,官过如剃”,就是这么个意思,你就算交出了钱粮财物,可能还真不一定能够保命!
为什么?
因为官兵可以杀良冒功啊!
砍一个敌军脑袋,那就是一笔军功,谁知道你们这些刁民是不是早就投靠了敌军,成了敌军的眼线和细作?
所以,一场靖难之役,彻底将整个北疆地区都给打崩了,战火燃烧之处,百姓枉死惨死者不计其数!
在这种前提之下,北疆百姓的人口自然会暴跌,而且因为伤得太狠,哪怕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元气,一直呈现出人口逐年下降的趋势。
不要忘了,大明真正的外敌,一直都是草原上面的蒙古人!
北疆百姓人口降低,那谁去戍守边防,谁向九边军镇输送粮草物资,谁为了家国大义毅然决然地奔赴边疆戍边卫国?
难道你要让江南这些士绅老爷们去戍守边疆不成?
别开玩笑了!
所以北疆人口降低,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足以影响到大明国运的问题!
永乐迁都势在必行,否则大明南北分裂将会更加严重。
朱棣也确实这么做了,于永乐十八年便下旨将应天府改为南京,将北平顺天府改为京师,随即将政治中心迁往北京,南京保留六部等中央机构,是为留都。
但定都乃天下第一大事,按例要诏告天下臣民,可明成祖朱棣却从未有这样的旨意,显然,少了这么一道重要的程序,至少在名义上北京还不能称为是真正的国都。
朱棣去世后,太子朱高炽登基,这位仁宗皇帝身旁聚集着大量的南臣缙绅,在他们的怂恿之下,朱高炽一度动了改还南京的念头,下令修葺南京故宫,还将北京六部的印信收回重新铸造,添上了“行在”二字,这等于就是废除了北京的国都地位,可惜不巧的是,朱高炽在位不到一年就去世了,迁都南京这事只能作罢。
宣宗朱瞻基则是遵从太宗朱棣,对迁都南京并不热衷,但终宣宗一朝,北京“行在”的头衔也没有废除。
所谓“行在”,就是临时国都。
直到正统六年十一月初一日,朱祁镇御朝亲政的当天,才直接正式下令,去北京“行在”二字,南京各衙门增加“南京”二字,彻底敲定北京国都、南京留都的两京制度格局。
毫无疑问,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招,直接打了南方士绅一个措手不及。
这也是此刻朱祁镇最得意的事情。
“那杨士奇和杨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朕下旨!”
“这两条该死的老狗,都快被气疯了!”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