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姻缘一线

“老方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无疾眼睛微微眯起来，眼前老者竟然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莫非是有什么天眼通、他心通之类，能看透人心的能力？

“若你是道人，怎么发髻都如此随意？”

赵无疾：“……”

“还有你这道袍，怎的是白的？贫僧记得附近道长都是身着黄袍或紫袍才是。”

“……想不到，方丈辨认道士的方式还挺直接的。”赵无疾扯着嘴角说道。

“小施主，这年头可不兴穿着出家人衣服去化缘啦。”

老方丈连连摇头：“前些年月，倒也还是有些人乐意如此打扮，混口饭吃。”

“今时今日这般岁月，只怕是，百姓家里都没了余粮了。”

“方丈，我……”赵无疾刚要反驳。

“唉，我懂我懂。”方丈摆摆手，了然点头：“年轻人怕吃苦，不乐意做事，也是人之常情。”

“小施主，不妨来我们陋室小庙，敲钟念经，虽然远离了尘世，但也能保你有一份饭食。”

“……”合着是来安利自己的寺庙工作呢。

赵无疾哭笑不得，老方丈说的话，他可是不信。

荒年乱世，灾民为了一个馍馍都能争得头破血流。

他只要剃光头，每天念念经就能有吃有喝？

谁信呢？

别人也不是傻子，怎么不都来寺庙呢？好歹能活下去不是吗？

赵无疾行了一礼：“谢方丈相邀，不过弟子实在是道门正统，师命不可违。”

“……”

老和尚脸上表情颇为遗憾：“阿弥陀佛，小施主既然同是出家人，为何要与女施主同行，莫非……”

“是违了清规？”

感情是看到杨有粟，所以才觉得他不是道士啊……

赵无疾正要说些什么，少女挺直了身子站出来：

“方丈，道爷救我性命，又愿意带我一路跋涉，寻一个能安生活下去的地方……”

“这样的道士，在你眼里也不算是道士吗？”

“……有粟。少说点。”

“原来如此……”

方丈合掌：“真人大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老衲孟浪了！”

“真人，你带来的那几位犯了错的施主，我自当好好看管，严加教育，务必使其明了大义，从此皈依我佛。”

“那就好。”

赵无疾正要告辞，却见老和尚似乎欲言又止，有话要说。

“有粟，你先出去。”

等到大殿只剩两人，赵无疾正色道：“方丈有事不妨直说，何必遮掩？”

“贫僧虽然肉眼凡胎，可也有些观气辩相的小手段。”

严楞寺方丈释嗔和尚睁大了眼睛。

从一开始赵无疾就已经发现，他的两只眼珠均已经白茫茫一片，显然是应该看不到东西才是。

“呵呵……”

老和尚似乎在看向赵无疾身后。

“真人，你既是出家人，为何又有姻缘在身呢？”

“姻缘？”赵无疾一愣：“什么意思，我可还是童子身。”

“咳咳咳……”

释嗔和尚猛地咳嗽两声：“老僧不是指这个……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是行过婚礼吧？”

“在冥冥中有了牵扯，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婚礼？”赵无疾皱眉道：“假婚礼也作数吗？可这又能怎么样呢？”

“别说是假婚礼，寻常人就算是结个十次八次婚，也不会有什么妨碍。”

“可不知为何，你的这门‘亲事’竟然如此顽固，就算是女方死了，也还是在牵绊着你。”

“以后，我是说，若是真人你想要还俗，娶一个平常女子，那……可能会引得这姻缘反噬。”

“反噬会怎样？”

“不知道。”

和尚坦然摇摇头：“或许什么事都不会有，也或许真人第二天出门绊到石头，也可能天雷滚滚，三灾顷刻而至，也或许会财运亨通，享尽桃花……”

“怪哉怪哉，老衲空活了八十有九，从未见过这种事情，简直就像是把你和那位已过世的女子的运势命数，强行嫁接在了一起。”

嫁接？

赵无疾顿时脸色一变。

他隐隐想起，老道在死前说过什么“我死了你也别想活着”……之类的话。

嫁接，换头，这两者似乎也有些相似的地方。

狗日的云霄！

死了还不让老子快活！

“呵呵……看来真人你已经有了头绪。”

“方丈，你既然看出来了，有什么法子给解决这问题？”

“倒也简单。”

看着老和尚一脸轻松的样子，赵无疾也稍稍安心下来。

“真人且看。”

老和尚从袖口拿出一把匕首：“你站定不动，让老衲刺入胸口。”

赵无疾：“……你认真的吗？”

“当然，等到真人死了，这因果自然了结。”

看着赵无疾一脸不虞，老方丈这才合掌微笑道：

“真人，因果轮回，乃天命，是恒常。”

“有因无果，除非乾坤颠倒。”

“……行了，我懂了。”

这恐怕就是那日，杨有粟想要与自己发生点什么的时候，第六感隐隐有警示的原因。

至于老和尚说的什么乾坤因果，他倒是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他本来就不是这方世界的人，况且还有七十二术在身，就不信解不掉一个野道士的咒法？

“真人若是无事，且在寺里住下，和尚自当奉以饭食。”

“嗯。多谢方丈了。”

赵无疾本就有这个打算，他们两人一驴近乎半月奔波，也是时候找个地方歇歇脚了。

……

寺中虽然源源不断有人进来参拜，但却静的出奇，只有戒律僧在扫着地上的黄叶。

“道爷。咱们现在出发吗？”杨有粟并未问起他和方丈的对话。

“先住下，休息几天。”

赵无疾明显察觉到了杨有粟神情的变化：“怎么了，不喜欢在这儿，我可是记得你前几天还想洗澡来着。”

“唔……”杨有粟摇摇头：“我只是不喜欢这些和尚。”

“之前爹走了，家中揭不开锅，娘亲去庙里求粮，被那些和尚打了出来。”

“……”

赵无疾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解开葫芦递过去：“要喝一口吗？”

少女摇摇头：“道爷，我没事儿，你说的对，咱们是该停几天了。”

“道长！”

永真和尚安顿好了那几个匪盗，一脸疲态向着赵无疾走了过来。

“虽然这么说有些唐突，但……”

“可否请道长以后行侠仗义之时，多少顾忌些无辜之人。”

“秃驴！你什么意思？”杨有粟气不过，气鼓鼓瞪着和尚。

“我还要怎么不伤及无辜？”赵无疾有些不耐烦：“我都已经饶了他们几个……”

“不是，我是说那李家村……”

“毕竟有些幼童，道长何至于将满村尽数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