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然不觉自己走在深渊边缘的侍者低下身子,在杨森耳旁说道:
“是这样的,先生,我们餐馆有规定,客人需要先行结账,才能享受打包服务。”
噢,这样啊,那你早说呀,围过来那么多人干嘛...
杨森暗自嘀咕了一句,忽然间瞥到了丽莎眉间的愠怒。
联想到自己点单时侍者的奇怪表现,看了眼身上的衣服,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向丽莎摇摇头后,他说道:“好的,多少钱?”
已经做好准备用拳脚“服务”顾客的侍者愣了愣,没想到杨森真的愿意买单。
他隐秘地向两名同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离开,旋即将笑容挂在脸上:
“阁下,您点了店内所有的面包各一份,一共12种,全部加起来4苏克8便士。
然后是三明治,一共6种,荤的2种,素的4种,也是各一份,合计2苏克4便士。
接下来是料理餐品,一共7道,共计22苏克3便士,算您22苏克吧。
最后是各式饮品,总计2苏克2便士,也给您抹零,算您2苏克好了...”
顿了顿后,他迅速在心里算出总价:“尊敬的阁下,您拢共需要支付31苏克2便士。”
将近一名熟手工人半个月的收入...
杨森在心里算了一下。
向丽莎示意付钱后,他说道:“谢谢,请给我详细的账目单。”
他想弄清每一样食物的价格。
倒不是害怕店家多收钱,只是没忘记来大陆的目的——了解这个世界的人类社会。
......
看着长长一页的手写账单,杨森挑了挑眉。
这个世界的肉类价格普遍偏高。
刚才点的7道料理餐品均含肉,花了22苏克3便士,算3苏克一道。
杨森在餐厅当过后厨,知道老板要想赚钱,必须保证有40~50%的毛利率。
按照50%来考虑,一道餐品的成本在1苏克5便士左右。
以嫩豌豆炖羔羊肉举例,如果一名熟手工人想买来原材料自己做,那么他至少需要花掉半天的工资。
这显然不合适,一天有三餐,不可能只吃晚餐,而且还要交房租,和其它杂七杂八的开销。
嗯...
杨森估算了一下,发现这个世界普通人在可持续生活的状态下,一周大概可以吃上一到两顿的肉。
2便士面包和2便士咖啡当早餐,5便士水果馅饼和1便士姜汁啤酒当午餐,晚上再喝杯咖啡吃块面包顶一顶,就能省下1苏克1便士。
将其中一半当作别的开销,还剩5便士左右,一周有七天,六天都这么省,周日能结余出3苏克,刚好是两道肉菜的成本。
啧啧啧...这日子真是...
苦啊......
杨森感慨地摇了摇头,作为有史以来最强工业国的公民,除了童年的一段短暂时期外,他还真没正儿八经地饿过。
工业,还是工业,无论哪个世界,只有发展出集约化规模化的工业,才能真正填饱人民的肚子。
“走吧。”
他放下账单,起身向街区走去。
以上仅仅只是估算,并不准确,他还想了解更多的情况。
既然决定走上贸易的路,就必须对这个世界的物价物产、人民的收入支出知根知底。
而若想更进一步,帮助人类发展文明,最终解放全人类,基层调查必不可少。
当然,杨森现在还没有想那么多。
......
这个世界好像没有大吃货国的“菜市场”,杨森带着丽莎转了几圈都没发现相似的场所。
承担相同责任的是肉菜商店,像什么“珍妮弗果蔬店”、“格兰肉店”之类的。
它们大多统一从附近的农牧民那里收购食材,经过简单清洗挑选后上架,价格比街边流动商贩更高,不过质量也更好一点。
杨森被“格兰肉店”橱窗挂着的牛头吸引,走了进去。
店里很冷清,顾客只有他和丽莎。
店主格兰挂着皮围裙,是个地中海头发的中年男子,脸上沟壑横生。
两人进来后,他也不说话,打量了杨森几眼便忙活自己的事了。
店里的肉都用油纸包了起来,露出嫩红色泽,看起来确实比街边卖的更好。
杨森拿起一包看了看,闻了闻,发现是猪肉。
他眉头微挑,瞥了一眼橱窗挂着的牛头。
好家伙...挂牛头卖猪肉是吧...
无语地摇了摇头后,杨森拎着这包一斤重的猪肉走向前台。
他将猪肉放在台上。
“多少钱?”
格兰没有停下手头工作,看了一眼台上东西,闷声道:“1苏克。”
说完后,他不再理会杨森,继续低头算着什么东西。
这一幕看得丽莎神情冰冷。
杨森也皱了皱眉。
倒不是因为格兰的态度,而是因为猪肉的价格。
他没想到一斤猪肉能卖到1苏克去,几乎花掉了一名工人半天的工资。
看来情况比我想的还要严重些......
杨森拿起猪肉,将其放回原位,向门口走去,准备再看看其它商店的情况。
快要踏出门口时,格兰冷哼一声:“买不起就别买,浪费时间!”
话音刚落,他的心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攥住。
这并非比喻,而是丽莎发动了技能。
她命令格兰的心血管肆意生长,将他跳动的心脏裹成待宰的羔羊。
如果船长没有命令,或者离开商店,不想理会他的亵渎言语。
她将让这个蠢货在绝望中死去。
杨森没有离开。
他听到这一恶劣言论后就回了头。
看了眼格兰涨得红紫的脸色,他向丽莎微微扬手,示意不要杀人。
丽莎恭敬点头,结束了技能。
格兰剧烈咳嗽起来,像个濒死之人忽然获得了生的机会,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惊恐地看着杨森两人。
杨森走到台前,将他的账目表举到眼前,一页页地翻看。
果然......
杨森心里有了某种猜测,为了进一步确定,他向格兰说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涨租金的?”
在格兰的恶意言论里,他听出了其中的烦闷意味,因此也不怎么在意言语的不善。
凡事必有因,没有无端的恶。
翻看账目表后,他注意到店铺的经营状况非常不健康,房屋租金几乎占了总体成本的1/4。
一般来说,店铺租金占成本的1/5才勉强有得赚。
格兰不明白自己的胸口为何剧痛,也不明白杨森为何问这个问题,但求生本能驱使着他开口:
“先、不,阁下,我们从去年开始租金就在涨了!”
“你们?这附近的肉菜商店都被要求涨租金吗?”
“是的!阁下!自从德雷克儿子担任‘下城区住房保障协会’的会长后,租金每天都在涨,我们快干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