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分不清面前这三人是谁,可楚昭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若是换到以前,还没说服巫祝婶婶和族长的之前,他整日都想着要是有个霸道总裁带他脱离苦海,拥抱文明,他肯定头也不回的就走。
嗯,带着楚媃一起走!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花了那么多年铺垫,又是让巫祝婶婶给他打掩护,以先祖的名义说服族长,又是跟着巫祝婶婶学养蚕缫丝,苦苦攀了那么久的科技,才勉强点亮了丝绸与烧陶的工艺。
这要是一走,岂不是能前面近十年的努力全部白费?
威武男子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贵气男子羡面带笑意的说道。
“小兄弟你不必紧张,如果真要伤害于你,我身边这位贤兄,那可是出身名门大教的仙家子弟,若是他要出手,莫说你家族长,就算是芈氏的鬻熊亲至,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你这小小邑落也无人能伤及他分毫!”
“所以你也不必有那么重的戒备心,我等只是一个过客,好奇这小小邑落的诸多新奇事物,等到此间事了,自然会继续踏上寻湘之路。”
“啧~~”楚昭抿了一口热米汤,心情多少有些不爽利。
还是对付山野之人简单,假借祝融之名即可。
反正他十四岁和族人学了些许搏杀之术后,游历荆楚、九黎各部,看那些巫祝不都是如此糊弄?也没见蚩尤、祝融先祖跳出来神罚这些他们。
但是糊弄的手段放到这些殷都来人身上,就变得不那么好使了。
“投桃报李,君若以诚待我,我自以诚相待,你们见面就告诉我是行商,我虽然年纪不大,算不得什么见过大世面的人,但是商人逐利,谁会像你们这样百人押十车?”
“换位思考一下,你们独自走在山野之中,有一群带着甲胄全副武装的人找你们搭讪,你们又会怎么想?”
子羡愕然,随即晒然一笑:“你说的也对,出门在外但求自保,这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他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威武男子,心中充满了安定,仿佛有他在,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会相信身边的贤兄会保他安然无恙。
“在下殷都子羡,见过荆楚贤者楚昭先生!”
“这可不敢当,我哪算得上什么贤者?南疆南新邑,楚昭!”楚昭从没想过居然会有以贤者来称呼自己,倒是不会觉得有多么稀奇,而是南疆的人说不出这种夸耀的话。
楚某人向来吃软不吃硬,你要是好声好气的和他谈,只要不是让利太多,且互惠互赢,他对待荆楚与南疆的商人一向公平公正,可谁要是敢对他以势压人,他宁可绕过捷径,多走一些冤枉路,也不愿意让别人挣他一分钱。
要是再过分一点……蛮夷杀人还要讲什么道德和理由吗?
本来楚昭还有些不好意思,可听到这面前贵人直接自报家门,说出子羡二字后,他立刻仿佛是看见了瘟君吕岳一样,连忙跳脚吓得不轻。
“等等……你刚刚自称什么?子羡?”
子羡也不着恼,轻轻点头。
“……可是殷商子姓?”
“莫非除了殷地与商地之外,这世间还有其他人被封过子姓?”
楚昭不由得咂了咂舌:“我滴个乖乖,你……有病否?谁让你直接亮明身份了?”
“算了,就当我没见过你,也不知道你的身份!”楚昭捧起案几上的鹿肉大釜就朝着门外走去:“那个啥,我家里还熏着腊肉呢,我得赶紧回去,免得火堆灭了,遭了硕鼠祸害。”
眼见楚昭要走,子羡和威武男子都露出了愕然的表情,子干更是气势汹汹的拦在了门口。
“且慢,少年你难道不知道子羡之名是何意思?”
“我选择可以不知道吗?”楚昭将身欲走。
子干却是不满的堵住了门:“我兄长贤名远扬,世人莫不称赞其仁义,你为何闻之如猛虎,欲要逃离邪?”
楚某人翻了个白眼,看起来并不是很惧怕三人的身份,但又对他们的身份有些讳莫如深。
朝着酒肆里间望去,只能听见槐叔使劲剁肉,猴子嚷嚷着事后要让槐叔请他也吃两斤鹿肉的声音。
四周除了他和三人以外,再无其他闲杂人等,这才松了一口气。
“各位贵人们,这里是南疆,不对,这里已经是荆楚,原以为你们只不过是普通的王室子弟,结果你们倒好,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你们难道不知道,像子……像你们这样的人物,要是被那几个大部落的人知晓,会引发什么样的祸事吗?”
威武男子含笑抚须的自信说道:“无妨,有老夫在,这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
“呵呵,你这大话说的,碧游宫你敢去吗?玉虚宫你敢去吗?那可是圣人道场,你就算再强,难道也敢在圣人面前撒野?”
楚昭反唇相讥,一席话倒是噎得威武男子哑口无言,好几次伸手点了点他,好似想说什么,到最后却洒脱一笑,终究是没有做声。
“莫说圣人道场,这南疆的水也深着呢,贸贸然就那么硬闯,你不把自己当回事,也该想想殷都的商王,还有追随你们的那些护卫!
云梦泽中神君,乃大司命、少司命、云中君的地界,他们是荆楚人的信仰,对你们这些商人可并不那么友好。”
“你们想要前往的洞庭,中间有一处幽静山谷,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蚩尤墓!!那是九黎氏在南疆为兵主兴建的陵墓,就算你神力通天,能敌得过背生双翼、御风掌雷的羽黎,难道还能防得住驱蛊弄邪,防不胜防的苗黎吗?”
楚昭小嘴一张,巴拉巴拉的就和三人讲起了南疆的各方势力。
倒是那威武男子,憋红着脸,听了半天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怒斥了一句:“别乱用通天二字,否则我非要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不是,我说了半天,结果你半点没听进去,还和我抠字眼是吧?”
“懒得和你们多说,没事就赶紧走,去寻你们的湘君,别在我们小小邑落里溜达,你们无所畏惧,拍拍屁股还能走人,要是让那些蛮子知道你的身份,我们南新邑可承受不住芈氏、熊氏的怒火。”
楚昭背对着子干,屁股向后一撅,用着前世打篮球时的背身技巧往旁边一拱,子干就被他挤开了身位,大摇大摆的出门而去。
子羡拉住有些恼怒的威武男子,轻轻摇了摇头。
“此子确有贤才,不过还需雕琢!”
“少年!!子羡之所以告知你姓名,是因为你本是璞玉一块,不愿见你在这山野间浪费才华与年月,你可愿随我去往殷都?”
听着身后的呼唤,楚昭的脚步更快了几分。
这会儿大商虽然距离灭亡还有不少时间,至少中间还隔了一代商王,但是他可不记得下一代商王的信息,在位三十年能算一代,在位十天那也是一代。
四九年入果军的蠢事,他可干不出来。
知道未来的走向还要投身大商,他不傻的吗?苟在山村一边修行,一边发展南新邑成为南疆的商业集贸地,到时候周军一至,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跟着文王和姜太公混,他不香吗?
见着少年没有回头之意,子羡有些哭笑不得的轻笑了一声,显然是没想到自己的名声居然也有无用的时候,于是煞有介事的捧起手中一张兔皮,笑眯眯的说道。
“这钟鼎铭文可是一般地方学不到的文字,子干,我记得普天之下应该没多少人懂吧?”
“回兄长,正是如此,钟鼎铭文除了我大商王室以外,也只有西岐周侯、崇城崇侯,以及东鲁姜侯会用到。”
两人就这么一唱一和,说着金文,也就是钟鼎铭文的难学和复杂。
本来都出了酒肆,往前走了一大截的楚昭立刻止住了步伐,脸上有些阴晴不定。
说实话,这神秘卷轴他研究了十年,都没搞懂这玩意究竟有什么用。
最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是放得时间久了,所以到时间了就现形,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好不容易才出现了第一个字,而且这个字还挺神奇,让他像是体验了一把VR世界,在哪个奇妙的祭天大典上,偷看别人家的功法学到了一门帝俊亲传的《金乌曜日》。
且不论这功法和传说中的八九玄功谁更厉害,光是听着金乌这个名头,他就觉得这本功法比族长那傻乎乎的靠着炼体锻身的原始之法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一切的所得,皆是因那本神秘卷轴而起,说是他的金手指一点都不为过。
但是!!
这玩意他不带翻译,金鼎铭文还和象形文字不一样,长得就很抽象,后世无数学者照着殷墟出土的青铜器研究了半个世纪,也没能全部完成破译。
楚昭回来的路上就在想,这东西是不是写的时候就没有章法,你让写的人过个十年再去看自己写的文字,他们是不是也认不全这些文字?
如果不掌握钟鼎铭文,这不就和丹阳子修道一样吗?人家丹阳子还有个老实可靠的火子哥给他尽心尽力的翻译,他日后难道全靠瞎猜不成?
于是乎,楚昭气呼呼的又转身回到了酒肆,将大釜放在三人面前。
“猴子,拿一张鞣过的皮子给我,再拿一块没燃完的木炭!”
“来,南疆水很深,我给你画一张舆图,保管你们在南疆足以绕开那些危险地区,作为交换,你教教我钟鼎铭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