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气氛诡异。
他这一句话,把所有人都给整懵了。
孙太后傻眼。
满朝文武重臣都面露茫然,难以置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郕王朱祁钰身上。
或是愤怒,或是质疑,或是震惊。
等陛下回京,一切迎刃而解?
问题是皇帝真的还能够回来吗?
他们这么多人为何深更半夜聚集于此,为何所有人都心事重重,无比忧虑忧心?
不就是因为皇帝的缘由吗?
倘若不是皇帝,整个天下又能够有什么事情,何至于他们这些人如此作态。
一时之间,乾清宫内寂静的可怕。
这刀,不止扎在孙太后的心口,简直是给在场的所有人心口都狠狠扎了一下,让所有人心里都憋了一口气,吐都吐不出来。
片刻后,群臣看了看浑然不知,且自信昂然的朱祁钰,又看了看沉默震惊愣神的孙太后,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孙太后虽心中对此极为窝火,怒意直冲天灵盖,很想起身呵斥其居心叵测,但眼下局势,也只能忍气吞声作罢。
六百里加急军情,乃寅时送入宫城,由孙太后令兵部侍郎于谦召集群臣议事,且召集议事中途未向任何人透露口风发生何事,皆是所有人抵达乾清宫才知晓了只言片语,都不敢说知晓详细情况,断然不可能存在泄密走漏风声的可能。
正所谓不知者不罪,她纵使心有怒意,却也找不到发泄呵斥的借口。
毕竟郕王朱祁钰,提前知晓的可能,几乎为零。
以此来论的话,朱祁钰此言,反倒是与方才孙太后所言的那些个话首尾相呼应,彰显了他与皇帝之间的真挚感情和信任,亦算是安抚、宽慰他们,虽让人觉得脸火辣辣的痛、心里堵了一口气,同时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短暂愣神片刻,孙太后收敛思绪,目光深邃的上下打量了朱祁钰许久,如同要将其给看透般,但看来看去,除了坦然和发自肺腑的自信和开心外,未能发现别的任何端倪,与以往作态没有任何差别。
“哎......”
孙太后一声轻叹,心中实在是难受的厉害,没了再搭理朱祁钰,亦没为其解惑的心思,也怕朱祁钰再提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夸赞,给她添堵,还没办法发作,只得憋屈,摆了摆手吩咐,道:
“于侍郎,还是你来给郕王和诸位大臣说说详细情况吧!”
于谦起身领命,拱手作辑行礼,道:
“寅时初刻,怀来卫将士六百里加急入京,其声称陛下在返京途中,于土木堡遭遇瓦剌部也先贼子伏击围困,随陛下御驾亲征大军、武将功勋、重臣,近乎死伤殆尽,万幸陛下福大命大,陛下暂无性命之忧。”
“但却已落入瓦剌部也先手中,被俘虏。”
“事关重大,担心走漏风声,致使人心溃散,黎民百姓不安,遂太后特命臣传懿旨,紧急召集诸公议事,商议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宜。”
话语很轻,有条不紊,叙述整件事情原由,群臣虽最初知晓只言片语情况,但这些个言语再次详细,落在殿内众人的耳朵里,亦是不亚于惊雷轰然在众人脑海中炸响,所有人哗然面色狂变,呼吸不知不觉中变的急促起来。
御驾亲征,土木堡大败,随行武将功勋、重臣、精锐死伤殆尽,天子落入贼手成了阶下囚。
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是狠狠的轰击着在场所有人心田,可谓是整个大明自立国以来、最大变局,稍有不慎恐有倾国危险。
殿内气氛压抑寂静,厚重呼吸声萦绕,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整个大殿上空,如同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来气。
见众人无话,朱祁钰瞳孔中双眸微微眯了眯,心中虽对此事了如指掌,比任何都清楚怎么一回事,不过却不敢无任何表示,不然太不符合原主的性格,之前说的‘扎心窝’话,势必令人多想。
飙演技的时候到了。
朱祁钰脸上惊骇难以置信尽显,双手扶着软榻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颤抖着嘴唇哆哆嗦嗦惊呼,道:
“不不不....不应该啊!”
“此事太过于骇人听闻,陛下亲征带着京都精锐,随行有英国公、成国公....等等身经百战的老将,又有兵部尚书邝埜等一众重臣跟着,怎么可能战败,所有人精锐损失殆尽。”
“纵使不敌,那么多良臣武将,也势必能够护得皇兄周全。”
“且土木堡,前方不过三四十余里地便是军事重镇怀来,为何会选择在土木堡安营扎寨,行军路线也不对,为何会绕远路,途径蔚州......”
“前几日陛下还来信,言不日返京。”
“这怕不是怀来守将,故意胡言乱语诓骗朝廷?或者此间有什么隐情。”
“此举当诛九族!!”
“严查,必须严查严办,绝不姑息!!”
说着,说着,朱祁钰情绪激动,喉咙顿时瘙痒难耐,忍不住弯腰大声咳嗽了起来。
此举,把处于沉寂的一众重臣都给震得从愣神中醒转过来,抬起头看向弯腰剧烈咳嗽的朱祁钰,目光又落向坐于主位上的孙太后和公布消息的于谦,虽未明言,但询问神情已然表露无疑。
他何尝不希望此信息为假的,但真的假了,假的也真不了。
“哎.....”
被众人注视的于谦一声长叹,脸上无奈尽显,继续道:
“截止咱奉太后口谕,召集诸君前来议事这个时间节点,居庸关都指挥佥事孙斌上奏,所言与怀来所送来的军报一般无二。”
“两者皆如此言,断然无任何作假诓骗的可能。”
“怕是最迟明日,边关会有更多详细军报送来.......”
此话彻彻底底击碎了所有人抱有的侥幸心理,弓背剧烈咳嗽的朱祁钰,亦是在此刻应声跌坐在软榻上,双眸呆滞无神,口中低声轻喃: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殿中群臣为之默然,朱祁钰低喃话语,在此安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宛如一记记重锤一次次敲打在所有人心田,殿内气氛比之方才,愈发压抑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