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认子

沈立筠不禁骇然道：“想不到杨森养尊处优多年，成日在酒色中醉生梦死，竟如此能抗，若是他死不开口，这案子确实是不好突破啊！”

赵先礼苦笑道：“早就听闻他杨森是个狠角色，做事颇有自己的一套章法，是个难缠的角色，眼下他不开口，倒还真是没什么法子。”

沈立筠沉声道：“酷刑之下，他不肯招，再打下去，吐出来的估计也是些不实的供词。既然如此就不要迫之太甚，停了审讯，给他请个郎中治治伤，别让他死了。”

王茂赶忙道：“钦差大人，您就放心吧，小的一定卖力审他，再给小的两个时辰，看小的把他的嘴给我撬开！”

“我说，给他治伤。”沈立筠冷冷的瞥了一眼王茂。

王茂凛然，只好拱手道：“谨听钦差大人之命。”

赵先礼疑惑道：“贤侄，不动大刑，你该如何？”

“大人，案子不是光靠用刑就能破的。”沈立筠笑道。

“大人公事繁忙，且先回去好好歇息，剩下的，便交给小侄吧。”沈立筠说着，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赵先礼无奈，谁让人家才是现在的主事人？只好摇摇头，随沈立筠走出了应天府大牢。

待到赵先礼去了后堂，沈立筠便来到府衙门前，只见此处围了一圈前来认领孩子的老百姓，甚是热闹。

苗文忙得是焦头烂额，她领着地窖中瘦弱的孩子，一个一个让他们与父母相认，有相认成功的，结局自然是双方紧紧抱在一块儿，大哭不止。

整个现场，催促声，嚎哭声，哀怨声交织缠绕，乱得简直不像样。

已经到了冬日时分，苗文的额头上却生了点点细汗，就连沈立筠走到了她身边都没意思到。

“苗兄，这些孩子认领得如何，他们的爹娘都来了吗？”

苗文听到沈立筠点头声音，气不打一处来，看都不看他，阴阳怪气道：“回禀钦差大人，小的正在忙于公事，尚未完成，还请钦差大人回房喝喝茶，歇歇身子，等小的忙完了，自会禀报钦差大人。”

沈立筠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噗嗤”一笑，大声喊道：“乡亲们，我知道大家寻子心切，但还请大伙儿给我沈立筠一个面子，咱们慢慢来，总是这么挤着，谁都寻不着孩子。”

围在门前的佃户们刚才只顾着找孩子，没看到沈立筠来了，这时见沈立筠发话了，神色纷纷为之一动。

周松看见沈立筠发话了，神色一动，顿时老泪纵横。

“小少爷来啦！大伙儿消停点，让小少爷说话，要是没有小少爷，哪有咱们的今天！”

“说的对！咱就听小少爷的！”

一时间，整个现场安静了不少，沈立筠见此神色一动，心知佃户们这是在给自己面子，心里也是强忍着寻子的念头。

就这样，佃户们一个接一个，在府衙前排着队等着领孩子，看到前面的眼泪汪汪领着孩子出来，后面的自然是更加心切不已，忍不住不停伸脑袋朝前面望去，只盼着能快些轮到自己。

孩子说多也多，说少也少，井然有序之下，进展自然是要比乱哄哄的一团要快得多。

值得幸运的是，这十几个孩子，便正好是沈家庄子丢的那些，一个不少，大伙儿都心满意足却又心疼地领着自己的孩子。

周松看着小孙子一副憔悴的模样，心疼得老泪纵横，不停用粗糙带着大手抚摸着小孙子又白又瘦的小脸，哭道：“我的孙儿哟，你这是遭了什么罪啊！”

周松的儿子见状，赶忙把怀中的绸子双手捧上，喊道：“小少爷，您是我们周家的大恩人，小人家中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方绸子是小人拿得出手的了，还请小少爷收下。”

看到周松儿子这副模样，一众佃户们也从又喜又悲中反应了过来，一个接一个的跪在沈立筠面前，从怀中拿出自己的早已准备好的，家中最好的东西，来献给沈立筠。

沈立筠一见这番模样，赶忙去搀扶跪在地上的周松儿子，忙道：“乡亲们，快快请起！不管我是沈家小少爷，还是应天府钦差，此事都是为了该做之事，万万不可行此大礼啊！”

周松哭道：“沈家上下，没有一个人肯管我们，只有小少爷愿意帮我们这群泥腿子找孩子；应天府上下，没有一个官儿是真心管我们，只有小少爷愿意帮我们申冤。小少爷对我们的大恩大德，如同再造，如同再造啊！”

沈立筠看着这些纯朴善良的百姓，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正所谓升米恩斗米仇，自己在他们最无助地时候帮了他们，他们没有想自己索要更多，反而还想着把家里最好的都回报给自己。看着这些心地简单，质朴纯良的佃户们，沈立筠说不出拒绝他们的话。

苗文深深看了沈立筠一眼，仿佛知道沈立筠的意思一般，大声说道：“请诸位乡亲们放心，大伙给小少爷的东西，小少爷收下了，小少爷一定会为大伙儿抓到凶手，还乡亲们一个公道。”

看着佃户们领着娃儿，一个接一个把怀中的东西放到桌上，再满怀感恩的离开，直到最后一个佃户走出了府衙时，桌上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谢礼。

沈立筠看着这些谢礼怔怔出神，苗文挑眉道：“怎么？沈大钦差上任没几天就受到百姓如此拥戴，心乱了？”

沈立筠点点头，苦笑道：“并非如此，我只是有些许感叹罢了。古往今来，多少豪杰霸业如过往云烟，却无论如何都没有这些物件儿来得震慑心神。天下，是百姓的天下啊……”

苗文心念一动，眼神软了几分，安慰道：“玄竹何须如此挂怀，就连圣人都管不到天下八方，唯有管着这一亩四分地，照料好这里的百姓，便也无愧无心。”

沈立筠看着苗文，感慨道；“知我者，苗兄也。”

苗文怔怔看着沈立筠许久，平静地说道：“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