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学术”概念与历史渊源

20世纪初,梁启超立足中华本土文化撰写了《学与术》一文,专门辨析“学术”概念的构成、渊源与内涵。文章以《礼记》“古之学术道者”为例,指出中国“以学术二字相连属为一名词”,“语其概要,则‘学’也者,观察事物而发明其真理者也;‘术’也者,取所发明之真理而致诸用者也”,认为“‘学’者‘术’之体,‘术’者‘学’之用,二者如辅车相依而不可离。‘学’而不足以应用于‘术’者,无益之‘学’也;‘术’而不以科学上之真理为基础者,欺世误人之‘术’也”。由此说明了“学”与“术”的区分及联系。梁启超还指出了“我国之敝,其一则‘学’与‘术’相混;其二则‘学’与‘术’相离”的错误状态。文章最后以“空谈学理者,犹饱读兵书而不临阵,死守医书而不临症”的生动比喻,说明治学而不能致用的危害,提出仕宦官吏“担任各要职者,稍分其繁忙之晷刻,以从事乎与职务有关系之学科”的主张,避免“体用不备,而不学无术之讥”[4],倡导学术研究与现实应用融为一体的正确思路。梁启超立足华夏文化的视角思路、名词定位的词素分析与落脚于用的基本观点,颇富科学性与启迪性。司马迁《史记·老子韩非列传》申不害“学术以干韩昭侯”、《张仪列传》“尝与苏秦俱事鬼谷先生学术”中的“学术”均是动宾结构的短语,并非专指研究活动的“学术”。梁启超的研究,让读者不但了解到“学术”的性质、特点与目的,而且明白了学术研究重在于“用”,在于“有补于世”。

与梁启超不同,李学勤着眼于“学术”文化现象的发生展开深入研究。他通过对中国古代文献与当代出土文物的考证,指出学术始于远古官吏、盛于学校教育、见诸经典教材而成于学者研究。李学勤在湖南岳麓书院作《中国学术的源起——兼谈孔子之“集大成”》讲座时指出,中国“学术”活动历史悠久,与知识学习、官吏身份、学校职责直接相关。“孔子以前有一个很长的学术传统”,《汉书·艺文志》说“诸子出于王官”,而诸子都是有学术成果传世的研究名家。中国自上古唐虞时期就建立了“学校制度”,《礼记·文王世子》记载的“成均”(韩国至今有“成均馆大学”)就是当时的学校。甲骨文里有“太学”,证明至少在商代晚期中国已经有了国家层面的官学。李学勤还以2005年考古发现的西周初年青铜器“荣仲方鼎”铭文为例,指出铭文中的“序”就是学校,“荣仲”是学校负责人,得到了国君“赏赐”的书写工具“笔”。李学勤指出,“在商代、西周初年的时候,有相当好的学校制度,这种学校培养‘国子’”,后世称“国子监”。“学校的教学内容为《诗》、《书》、礼、乐,必然包括学术的成分,所以我们中国的学术早在商周时代就已经形成了一个明显的传统,并且和教育结合起来。”李学勤的研究,让我们不仅了解到中国学术发展的渊源脉络,而且了解到“学术”是中华民族优秀文化传承创新的重要方式与主要途径。